那天晚上，凌如轩哭了很久。

    哭花了季枫羽的衬衫，哭湿了枕头，像是将积攒多年的怨怼、不满，都随着那天晚上的泪水，一并流干，一并发泄了出来。

    隔天早上，准备叫醒她的季枫羽看着她熟睡中安详的模样，微微提了提嘴角，帮她掖好被角，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

    她一直熟睡到下午，等季枫羽和独孤嘉将公司的事情处理好下班回家的时候，便看见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碗早已凉透的白粥。

    季枫羽轻叹一口气，“看来淤伤没有清理干净啊！”

    郑姐走到她的身边，将恍恍惚惚的她带到餐桌旁。看着她拿着刀叉望着桌子呆呆的模样，轻轻的说了句，“为什么少了套餐具？我去拿。”

    说着便向身后的厨房木讷的走去。

    她将餐具拿出摆好，又盯着那套刚摆好的餐具发呆，好久之后，又说，“师父，涛哥怎么还没回来？”

    独孤闻奇看着她双目无神的样子，不忍心开口告诉她，冷影涛回不来了。

    鸦雀无声。

    众人只能看着她呆呆的站着，什么也不敢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站了好久，站到桌子上的饭菜没有了飘香的味道，才缓缓的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人，轻轻地笑了笑，“我怎么忘了，涛哥……回不来了……”

    她木讷的上楼，推开的却是设有冷影涛灵位的房间。她看着这个他曾经的卧室，现如今却变成了灵堂，关上门，在角落里蹲了下去。

    干涩的眼睛被眼泪湿润。她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突兀的笑了，笑过之后便是放肆的宣泄。她靠在墙边，蜷缩的抱住自己，无声的宣泄。

    偷偷藏在门口的众人，透过门缝看着她隐忍着哭泣，心里的石头放了下去。

    至少，她是哭了出来。

    自从冷影涛去世到现在，她是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

    冷静过后的她细细想来，很多的事情都是有征兆的。

    老凌的践行宴席上，他会忽然晕倒；餐桌上，他会背着自己偷偷地吃药，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治疗的药物吧；回国前，从不曾过问自己行程的季枫羽想留她在美国，拦着不想让她回国；自己那亲爱的师父甚至用自己的病情，以冷夏美作为要挟。可是谁也没有拦住她，谁也没有挡住她回国的脚步。还有回国后独孤嘉那一通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没有讲完的电话。

    她真的就是个傻子。

    或许自己的心里面一直不敢想，没有了他们的日子该怎样过，或许她心里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离开自己，而且是用最残忍的方式。她一直不敢承认冷影涛逝世的事实，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她忘记了这些常伴自己身侧的人，也是有血有肉有生命的。

    她起身走向牌位，擦干脸上的泪水，笑着给她上了香，“涛哥，一路走好。”

    剩下的日子，她恢复常态。在各种不喜欢的商业场合来回穿梭，将原来冷影涛剩下未完成的方案与项目，统统做了个了结。

    长时间的超负荷工作，让她累倒在了办公桌上。

    她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望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勾了勾嘴角，然后，笑出了声。独孤闻奇推着餐车在门口久久驻足，直到她停下笑声，才敢推门进入。如轩看着将餐食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的独孤闻奇，良久，才淡淡的说了句，“师父，我想他。”

    独孤闻奇走至她的身旁，历尽沧桑的大手覆上她的额头，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擦干了她眼角的余泪，答非所问道：“公司、帮派的事情就先交给他们去做吧！你在回国之前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不能就以这样的面貌回去见凌天高。”

    “我知道。”她躲闪掉师父那温暖的大手，静静地说。

    “如轩，师父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师父觉得老冷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是因为他太了解你，他怕你知道会做出一些很麻烦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便放弃了所有的有关治疗。他知道你在国内受了不少苦，他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几天里，能多陪陪你，多减少一些你心里的苦。他一定也不希望在他走后，你是这个样子。他肯定希望，你会很精神。如轩，哪怕是为了他，也要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独孤闻奇攥紧她冰凉的手，一字一句说的那样清晰。

    她正准备拔掉针头的手顿住了，仰起挂满泪痕的脸庞，强颜欢笑。

    独孤闻奇将她拥入怀中，“难受的话就别笑了，这里，有人在意你的喜怒哀乐。”

    “师父……”她往独孤闻奇的怀里钻了钻，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