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定定地凝望着眼前已出落成美丽少女的沙耶，凝望着一手拉扯大的爱女，此时此刻竟觉得如此陌生。

    “若小妖有任何不测，我也不会独活。”末了，他闭上双眼，满目满脸的疲惫。

    沙耶依然是笑，脸颊上犹残留着苦涩的泪痕。

    我的父亲，你只道陶妖死自己不会独活于世，却不知你若不在了，我何以苟且偷生？

    “父亲大人是否认为…这只扑火的飞蛾很傻？”

    晴明看了一眼烛灯旁奄奄一息的青蛾，淡淡地说了句：“飞蛾扑火，不过是自取灭亡。”

    “可我觉得是世间的人们不了解飞蛾。”沙耶轻轻用双手托起这只弱小的青蛾，像是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件无比珍贵的东西，“飞蛾的一生太短暂，它们绕着火光飞舞，却无法靠近，拥抱那炙热的温度。可是它们仍然一次又一次地扑向那生命中的亮光，直到死亡也无怨无悔。因为在烈火中死去，是飞蛾此生最大的幸福。”

    我就是那一只傻傻的蛾儿，不是不知道飞蛾扑火的命运，只是如果生命中没有了那一抹光芒，又能剩下什么呢？

    除了一颗在时间的洪流中逐渐粗糙，逐渐龟裂，逐渐淹没在尘埃中失去光泽的心，还能有什么呢？

    “父亲大人……”

    纤纤如葱白的玉指抚过晴明淡红柔软的唇，沙耶慢慢陷进他充满了残梅清香的怀抱。

    “请你低头看一看沙耶，好吗？母亲大人能做到的，陶妖能做到的，沙耶倾尽一生，也能为你做到极致……”

    晴明的手揽住少女的脊背，沙耶的纤腰不盈一握。

    “不论你犯下什么样的过错，我都会原谅你；不论你铸成多少罪孽，都由我来承受……我会无条件地照顾你、疼爱你、保护你、教导你，只因为我是你的父亲，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不！”沙耶尖叫着，痛苦地注视着晴明，“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你不是看不清自己的心，为什么不愿承认？承认你也爱我，就那么难吗？”

    轻轻放开怀中娇弱俏丽的少女，晴明的眼眸平静如水：“我只是你的父亲。”

    “你在逃避自己的心，你在骗自己……”沙耶背靠墙壁，无力地喃喃。

    她表明了自己的心，却换来的是心如刀绞。

    一句“只是你的父亲”成了横亘于彼此无法逾越的鸿沟。

    可是，她又何错之有呢？

    那个生养她，赋予她生命的人，那个日日夜夜哄她入睡的人，那个牵着幼小的她一步一步走过铺满樱花小径的人，那个笨拙地在灯下一针一线为她缝补衣服的人，那个熬红了眼睛守在她身边只为让生病的她睡得安稳的人，如今背对着她，越走越远……

    沙耶泪流满面，她不清楚究竟是何时爱得这般不可自拔，只知道自己的记忆里居然全是晴明的影子。

    她不大的心从来都承载不了太多的爱恨，只装得下晴明一个人。

    “谁也救不了陶妖！”望着晴明离去的身影，沙耶放声大喊，“陶妖一定会死……即使是你也救不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