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翼随着陈局长进了卧室，一间四面糊着墙纸，水泥地面的木房子，一排老式衣柜，两张木头椅子，一张宽阔崭新的木制大床上，躺着陈局长的身体，整个房间虽然简陋，却也干净整洁。

    “秋心，我先走了。“三婶喝了茶，起身离开，秋心将他送出门外。顺道从厨房里打来一碰温水，端进了卧室。

    “宝华，咱们先前聊到哪儿了？噢对，说到孩子们了”秋心将水盆放在地上，开始替丈夫擦拭身子，“聪聪和欢欢越来越懂事，假期里也在外面做家教，现在还能给咱们寄钱了，真是难为了他们，你说，要不是孩子们的帮助，咱还能给你买这张床吗，怎么样，舒服吧？好了，该擦擦另一边了，你说这天气，才擦了，你又是一身汗。”秋心按动床边的一个按钮，床铺的一边便侧立起来，轻松帮局长翻了个身，要不就她那纤瘦的体型，要搬动陈局长……

    “宝华呀，不是我揭你的老账，你说你当初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我们，宝华，你好糊涂啊！你留给我们一个收拾不了的残局，孩子们怎能不恨你，好在孩子们都善良，他们已经慢慢转过弯来了，宝华，当初我把你给我们的钱，都还给了政府，也算是替你赎了些罪孽，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这不，我好像又看到了曙光，难道你不想回来看看吗，啊？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和孩子们想给你个机会，你怎么不醒来呢？”秋心停止了擦拭，坐在床边用毛巾揩着脸上的泪水。

    “秋心，对不起！让你们为我受苦了”陈宝华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套廉价花衣裤，随意扎着一个马尾的女子，他缓缓走了过去，想把妻子搂在怀里，为妻子揩去脸上的泪水。

    “真是矫情！“张天翼厌恶地把眉头一皱，站到陈局长身后，抬起一只手，一把推了过去，但见陈宝华一个趔趄，脚步不稳地向自己的身体倒去……

    “哎呦！”陈宝华惨叫一声，感觉自己如同撞到铁板一般，很快又被自己的身体弹了回来，确切地说，他根本无法进入自己的身体。

    “你干什么？”陈宝华恼怒地瞪了张天翼一眼，并朝他挥起了手中的拳头。

    “狗咬吕洞宾，老子想帮你一把。”张天翼指指床上躺着的身体，不耐烦地瞟了陈宝华一眼，见鬼，我怎么会想帮他？

    “帮我？要是这样也能行，我还用得着，在这个世界待这么久吗？”陈宝华从上到下打量了张天翼一阵，慢慢放下了握紧的拳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我张天翼真的无路可走了么？

    “我的身体还没恢复，脑中剔除的骨头还没长好，就算醒来也是一个傻子，况且我的罪孽这么深，灵魂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进得了肉体，唉，多亏了秋心，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想当初她也是一个美丽的女孩，我击败了众多追求者，才娶到了她，可你看看现在的她，为了我，才四十出头的人，已经头发花白，形容枯槁，那双手也从当初的白净纤秀变得……”陈宝华说到这里蹲下身子“嘤嘤！”哭了起来。

    “唉，你走不走——”张天翼不耐烦地抬脚踢了一下陈宝华，老这么看着这个人，婆婆妈妈地呆在这里，张天翼失去了耐性，他可是一方地霸，什么时候跟在人家身后，成人家小弟了？

    “你走你的，我今天留在这里了。”陈宝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张天翼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你以为老子离了你就活不了，走着瞧！张天翼一跺脚，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阴暗的小巷……

    “哎哎哎，别挡老子的路。”看到前面有拥挤的人群，张天翼一抬手臂，试图一把推开他们，可他很快发现，平时的大力，在这里却是那么软弱，他就在人缝中被无情地挤来挤去，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压矮，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炎炎夏日，人们身上的那股汗臭味，却让他有一股窒息的感觉，当他挤下公交车时，已经头昏脑涨，开始恶心呕吐起来，他吐出的是一阵阵难闻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