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天一天比一天热，老头子，我说，那装空调的怎么还没来呀，都等了两天了，你看看天儿每天热成这样。”年迈的老母亲，坐在床边，伸手接过老伴递来的，一条扭干的毛巾，一只枯树皮一样的老手，掀起张天翼的衣服，开始尽心擦拭起他的身体来，

    妈。张天翼站在母亲身后，张了张口，却没有喊出声来。其实他也知道，就算喊出来，老母亲也听不见。

    “老婆子，你就放宽点心吧，你说这样的天气，人家装空调的，肯定不止咱一家呢，是不？”父亲张一山站在一旁，双眼看向儿子的脸，表情淡然。

    “爸，妈。”一名大约四十多岁的女子走进了堂屋，她的样貌跟张天翼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被生活折磨得多了几分苍老。

    “红梅，你看你，这么热的天，你也回来了。”母亲一扭头，见是自己女儿，忙起身搬了条竹椅，迎了过来。

    张一山答应一声后，也赶紧弯腰收拾起脸盆，端出了卧室。

    “还好呢，本来这天要下雨了，我想该凉快些了吧，我得回家看看，谁知只一会儿，又是大太阳了。”张红梅把手中大包的东西，提到一旁的堂屋桌面，这才坐到母亲递过的竹椅上，喘着气歇息起来。

    “你看你，以后不要买这么多东西，，留着给孩子们吃。这里不像你们城里，吃的菜不用买，全是自己种的，我跟你爸这日子还过得去，你爸的退休工资涨到两千了，我呢，每月也有几块钱低保不是？”母亲笑嘻嘻地坐到女儿身边。

    “妈，我好久没看到你笑过了。”张红梅的眼眶红了。她伸手理了理母亲垂到眼前的一缕白发，母亲的笑如同孩子一般纯真。

    ”来，擦把脸，看你脸上这汗。”父亲又打来一盆热水，将刚浸过的毛巾递给女儿，父母的眼里满是慈爱的宠溺，就算面前的女人，已是为人母，在他们心中，还是当年的小公主。

    这场面似曾熟悉，大概在孩童时，自己也曾享受过这样的眼神，只是后来……

    张天翼暗暗叹息一声，自己已经忘了这种感觉。

    “哇，好凉啊！谢谢爸。”张红梅擦完了脸，吸了吸鼻子，放下毛巾，从袋子面拿出一个大西瓜，走到堂屋后面，打开水龙头，将西瓜清洗干净。

    “妈，爸，来，这瓜好红呢，铁定好吃！”张红梅将两块切好的瓜，递到两位老人手中，他们顺势坐下吃了起来……

    “妈，您刚才说要装什么空调，你们不是说连电风扇都吹不了的么，怎么这会要装空调？”张红梅边吃西瓜边抬眼看着母亲，母亲用右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布满皱纹的皮肤，不自然地抽动   了两下，她脸上那道大约五厘米长的伤疤，显得格外怪异，母亲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自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埋头吃西瓜的老伴，老伴虽然没看她，却好像懂得了她的意思，他正了正身子，缓缓地开了口，“红梅啊，你看，你妈年纪大了，做点事不像从前那么容易了，他现在每天要给你弟……”

    “我没有弟弟！”张红梅打断了父亲的话，情绪有些激动，她将手里吃剩的西瓜皮，狠狠地摔出堂屋，看着它在门前的草坪上滚开了……

    “咯咯咯！”几只鸡从阴凉的地方跑出来，欢快地啄食着清凉的瓜皮。而此时，屋子里却出现了可怕的沉默。

    “话不能这么说，孩子，他终究和你是从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再说他现在都这样了，也算得到了惩罚，而且我们装了空调，也不全是为他，我和你妈就用不着，每天给他换几次衣服那么辛苦了。好了，话已经讲明了，孩子，人生很短，该过去的让它过去吧，我先去倒腾点西瓜汁给他，唉——”老父亲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去碗柜里拿了只碗，用一个汤匙把瓜瓤搅烂，碗里很快流出半碗红色的西瓜汁，老父亲这才佝偻着背，端着汁水往里屋走去。

    “天知道是不是前世欠了他太多，今生他是来讨回去的。”看着父亲颤抖着双手，一勺一勺把汁水艰难地舀进张天翼的口中，张站在门口，无声地叹了口气，一声不响地接过父亲的碗，蹲在了张天翼床边……

    善恶终有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