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条幽静的小道,在脚下延伸,哪一条才是回家的路,岳小双老太太迷路了,蔼蔼雾气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哎,打扰一下,小伙子,”老太太小心地走近,拍拍那人的肩,“你知道‘张家村’往哪条道吗?”
一张脸缓缓转过来,好一副熟悉的面容,老太太直愣愣地吓了一跳,“是,是天儿。”她惊得后退了两步,赶紧扭头就走……
“妈——”这一声亲切而急促地呼唤,是那么陌生,天妈双肩一颤,不由停住了脚步。
“妈,对不起!”天翼像个犯错的孩子,怯怯地走过去,牵起母亲的手,这双手肤色蜡黄,像两张枯树皮般苍老,张天翼努力回想,记忆中母亲的手,竟从来没有具体的影像。
“你,真的是我的——天儿?”天妈抬头仰望儿子的脸,与往日截然不同,这张脸平静而温和,充满愧疚与关爱,在儿子的曈昽里,天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白发飘飘的样子……
“妈,这里还痛吗?”张天翼抬手抚摸着母亲脸上的伤疤,想到自己多次对母亲的伤害,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巴掌。
“天儿,妈这里不疼,疼的是这里。”天妈摇摇头,哀怨地看着儿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妈,儿子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张天翼伸出手臂,母亲拥在怀里,泣不成声。此刻,母亲就好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不住地抽噎……
“儿啊!”天妈双手握着拳头,轻轻捶打儿子的后背,“妈是在做梦吧,这一切要是真的该多好啊!”
“妈,这,也不全是梦。”面对母亲满脸的期待,张天翼不知该如何向母亲解释,他无奈地摇摇头,“妈,我们不说这些了,来,我带你回家。”
天翼牵着母亲的手,朝一条小道踏上去,说也奇怪,周围的小道一下消失了,天妈看着儿子的侧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曾经的她,也这样牵着儿子,快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孩子他爸,我们回来了。”走到家门口,天妈看见老伴正拿着锄头,准备去屋旁的地里锄土,她喜滋滋地拉着儿子往屋里进。
张一山看到天妈身边的儿子,脸色一寒,扔下手中的锄头,一把将老伴拉到自己身后,怒气冲冲对张天翼说,”我们张家没你这样的儿子,你不要再来伤害你娘!”
“爸!”“噗通——”张天翼双膝一软,跪倒在父亲面前,“对不起,是儿子不孝。”
“你!”面对完全不同以往的变故,张一山张大了嘴,一时间不知所措。
“孩子他爸,你别这样,我们的天儿回来了。“岳小双像个孩子一般,拉着老伴的手臂,摇晃了起来。
“对,您的儿子回来了。”张天翼喉头发涩,使劲点了点头,“爸,天儿以前实在太浑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孝顺你们,爸,您能原谅儿子吗?”
儿子一脸真诚地望着自己,张一山放下举起的拳头,心底的防护门开始一点点打开,哪有父母真当自己儿女是仇人的,哪怕他们再不懂事,只要肯回头,父母总是第一个无条件地接纳他们。
张一山长叹一声,缓步走到儿子身边,将儿子扶起,”世上哪有父母不原谅儿女的,只要你肯改过,我们还是一家人,咳咳——咳。”
“爸,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张天翼忙站起来,替父亲捶背。
“没事,爸这是老毛病了,年纪大了,总是有些毛病在身上的。”张一山扶着儿子的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我儿子是真的回来了,他以前从来没这样关心过我。”
“爸,来,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我来帮你锄土。”张天翼扛起父亲放在一边的锄头,走向屋旁。
“好,好!”张一山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条细缝,脸上的皱纹开成了一朵大的菊花。
“老伴,我去给你们爷俩做饭,”岳小双仿佛成了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女孩,她飞快地迈动小碎步,向厨房走去。
“天儿,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岳小双将鱼肚皮上的鱼肉夹到儿子碗里。
“妈,你吃吧,鱼肚皮上鱼刺少,还是你吃好了。”张天翼将鱼夹回母亲碗里,又伸出筷子夹了鱼头给父亲。”
“儿子,你吃,你吃。”张一山乐得合不拢嘴。
“喔喔喔——”一声高亢的鸡鸣,将睡梦中的张一山与岳小双惊醒,他们一起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沉默良久。
“起床吧,老伴。”岳小双坐起身子,侧头看了看躺在对面床上的儿子,张天翼还是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
“老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和咱们的天儿一起。”张一山一边披衣起床,一边连连叹气,“真希望不要醒来呀。”
“什么,你也梦到了天儿?”天妈大吃一惊,她将自己梦到的情景讲给老伴听,梦境完全一样,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真实!
“我们的天儿一定回来了。”岳小双泪眼渐渐模糊,她起床用双手摩挲着儿子的手臂,自言自语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