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已经开始，纪姐上台致辞。

    我在隔壁的一间，只能看到纪姐的侧面。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先生们、女士们，大家下午好！”当听到纪姐说下午好时，我不禁笑了笑。

    别人过生日都是晚上，只有我，在白天过生日。

    “今年的中秋节和往年的中秋节一样，是个团圆的日子。但今年的中秋节对某些人来说，才是个真正团圆的日子。今天，21年都没有团圆的一家三口要团圆了！在这之前，请大家允许我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我闺密的故事。”

    纪姐身后的大屏幕有画面跟着闪动。纪姐没有告诉我生日舞会的细节。我好奇地走出房间，走到舞会大厅的正门。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听着《初雪》，看着屏幕里的女孩。

    那是个笑靥如花的女子，那是个沉静似水的女子，那是个刻骨铭心爱了的女子。

    “可以说她错了，也可以说那个男人错了，但是他们的女儿没有错。他们的女儿有权像天下所有有父母的孩子一样享受该享受的，至少她应该得到尊重和认可。”

    纪姐说到这里，屏幕上出现了徐任之和秦莞和我的合影。合影做得天衣无缝。如果我不认识合影里的人，我一定会赞叹这是一张幸福无比的全家福。

    人们骇然地看着大屏幕，然后纷纷交头接耳。

    纪姐很会讲故事。故事讲得很简短，简短到没有提男主角的名字，也没有提他们女儿的名字。

    “当然，这张照片不是真实的，但它却具有真实的意义。今天，我要代我的闺密秦莞，向她二十一岁的女儿说声——生日快乐！”

    纪姐目光镇定地看着我。

    “秦陌芊，生日快乐！”纪姐再次说道。

    随着纪姐的视线，我一下子成了整个大厅的焦点。

    我知道，那些视线大多数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徐任之的私生女。

    “陌芊，你站在那等我！这是我欠你母亲的，也是我欠你的！”

    纪姐无比庄重地朝我走来。我知道，她心里也有个结，今天这个结了了。

    握住我的手，纪姐引着我向前。

    我被引到台上。迎着台下无数各异的目光，我调整呼吸。我这个被扔了21年的垃圾，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各位前辈、各位来宾、各位朋友，谢谢你们的光临！我是秦陌芊，过去有段日子大家叫我徐陌芊，现在我一直叫着陌芊这个名字。今天谢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到这里，谢谢！祝大家中秋节快乐！”说完我深深一鞠躬。

    在选择名字上，我选择了随母亲姓。母亲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给我起了名字，男孩叫秦陌阡，女孩叫秦陌芊。

    “生日快乐！”纪姐把一个精美的盒子递到我手上。

    “谢谢！”

    “生日快乐！”一个哄亮的声音传来，是忻慕凡，他捧着红玫瑰朝我走来。他怎么会在这？这个舞会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我的朋友。

    “生日快乐！”忻慕凡将玫瑰花送到我面前。

    十分意外！我没想到舞会上会有人送我礼物，还是玫瑰。除了纪姐，没有人知道这也是我的生日舞会。

    “仓促了没准备，别介意！”忻慕凡小声解释。

    “谢谢！”我礼貌接过。

    《夜曲》轻快地响起，纪姐微笑看着满场宾客，“今天是秦陌芊人生的第一支舞，愿她的人生从此更加圆满！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在这美妙的音乐声中，祝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忻慕凡绅士地向我一欠身，并伸出右手，“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看着忻慕凡，我微笑着把手伸过去。不料半路被人握住。

    “抱歉！这支舞该由我来陪你跳。”徐天明握住我的手，熟悉的眼神让我不忍拒绝。

    忻慕凡展现了一个谦让的微笑，收回手。

    当徐天明的手指触到我的后背，我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徐天明拥着我，我们随着音乐起舞。

    “你是我妹妹。”除天明嘴角挂着一丝苦笑，“你真是我妹妹？”

    “哥。”我发自内心地叫了一声。

    “恨我吗？”

    “不恨。”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来没有恨过徐天明。

    纪姐看到了徐任之的辛苦和不易，而徐天明的辛苦和不易，我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从他的神情举动，我完全能感受得到。

    在我的记忆里，他很少放松过自己。也许自他懂事以来，他就知道他这个独子意味着什么。他比徐任之更不易，因为他身边的女人太多。

    第一支舞后，纪姐便带着我，与客人打招呼，与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跳舞。其中一支舞，我主动邀请了忻慕凡。忻慕凡笑着将我带进舞池。

    “忻总！”如果不是纪姐介绍，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忻慕凡是这家酒店的总经理。

    “秦小姐，请问你这是请忻总跳舞还是请忻慕凡跳舞？”忻慕凡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希望我请谁？”我笑着反问。

    他也笑了。“不够意思！舞会为什么没请我？”

    “我的朋友我一个也没请。纪姐请你了？”纪姐难道认识他？

    忻慕凡带着我做了一个旋转。“我是不请自来。”

    “哦。”我松了一口气。

    “晚上十点，请你一起尝月，如何？”

    “我晚上有事。”他应该陪在他亲人身边。

    “有约会？”

    “算是吧。”

    “陌芊，你要记住，我永远都是你认识的那个忻慕凡！”

    “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忻慕凡，瘦瘦的，可现在的忻慕凡，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了。”

    “这里是一样的。”忻慕凡说着将我的手放在他胸口。

    我们互相凝视着对方。也许我们都有不能言说的秘密，但我和他之间的信赖是一种感觉，一种没来由的感觉。

    舞会结束，我来到一楼的咖啡厅。

    王浩已坐在一隅。

    “瑶瑶知道吗？”王浩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感觉好象是楚瑶在看我。

    “不知道。”

    “你应该告诉她。”

    我端起咖啡轻啜一口，没有言语。

    “阿洌也不知道？”

    听到阿洌这个名字，我的心不由得一紧。

    “你这样让人很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心底无私天地宽。”说到“心底无私天地宽”，我竟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

    “纪茹雪是个精明的女人。”王浩停顿了一下，双手手指交叉，“方茉莉和她的三个女儿，你比我更了解。”

    那几个女人，一想到她们我的心情就十分愤懑十分无奈。好比身上粘着让人恶心的东西，想甩却甩不掉。

    “陌芊，我是你朋友吗？”

    “你当然是我朋友。”

    “是朋友就要用。朋友像机器，放久了会生锈。”

    王浩的心意我明白。可是，越是朋友，我越是不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