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晌午，掣影也不理会幻月宸自个在发呆，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高声唤船，渔火早灭，水上的渔家早已把一夜的收获清空，赶过午市。要知东海之滨，盛产鱼虾毛蟹，午间的鱼市，亦是热闹得很，渔人赶过午市，便是一日间最最清闲的时候，甚少有人做摆渡生意。这可不是一小河，是丰富的东海围岸。

    掣影唤了几声，心里方自渐渐急躁，却见海上缓缓现出一点船影，摇曳在粼粼的海浪之中，时而上下的划将过来。

    掣影不禁大喜猛唤着：“船家，船家，渡我们过去那边的花果山，多给你银子。”

    画外，那艘大篷船上，船舱里却已有了两个客人，一男一女正谈着话，青衣女子恨声大叫：“那姓幻的对我如此薄情，我如不杀他，他岂不和那贱女乐乎得很。”

    男的得意地大笑道：“我们此刻已上了船，只要你愿意让我帮你消了这口气，本人不将姓幻的治得半死半活，也枉教别人称我‘尸毒’黑戈了。”

    这两人竟是我和幻月宸的同门，掣影师弟黑戈、幻月宸的师妹李梅忆两人，正在他们说话之间，掣影的呼唤，便已自岸边上传到这里。

    黑戈变色道：“听，是谁的声音？”

    李梅忆惶声道：“还有谁？正是那不男不女的野丫头，你的师姐掣影！”

    黑戈目光一转，道：“且慢！”探首窗外，四下张望，喃喃道：“这下没有师父，没有判官这几个老不死的在，只有她和姓幻的……”

    李梅忆道：“只有她，我们也惹不起……如若不然上次在大唐官府的寿宴上看她和我师兄拉拉扯扯，你还以为我能不作声么？”

    黑戈冷笑道：“力敌不成，却不能智取么，就她那样一个野丫头，和你师兄那种自命清高的小子，难道还逃得过我的五指山么？”话语刚落，他探了半个脑袋出船舱，轻唤道：“船家，叫船的那人，是我二人相识之人，我不忍让她一女孩子叫船不应，但又不愿与她同舱，免得她难为情，你可将我二人藏到船的下一层，先送她到花果山，再送我俩到东海龙宫，也可多赚几文船钱。”

    船家听得这种好事，自是满口答应，船家媳妇更是大喜道：“客官，您人真好。”果然打开船的底舱，又将船划到岸边。黑戈嘴角挂着得意的冷笑，再三叮咛道：“千万不要说出有人在这里，免得她觉得难为情就走了去。”其实他不用吩咐，船家看在钱的面上，也不会说出来的。

    掣影见有船过来，甚是欢喜，拖着幻月宸走入船内，连声说：“快，现在午间太是闷热，到花果山去。”船就这么晃悠着荡进海里。人海已深，掣影欢喜得紧，以为很快就要到花果山的美景之内，却不知道危险已在自己的脚下。

    掣影倚窗外远眺，缓缓松开了一直抓住幻月宸的手，突然回过头，目光直视着幻月宸，说：“你心里不高兴，是么？”

    幻月宸揉了揉手腕，说：“不知道怎地，每次站在海边，我都有种异常的忧伤。”

    掣影：“那我倒是拉你上船拉对了，不然你还要在海岸边继续忧伤么？”她自觉心底闪过一丝温柔，但口中却冷冷念着：“你不愿让我忧伤自己的身世，陪我一起探父寻母。若你自也有伤心之事不愿我与你同担，你就不是英雄，是个呆子，一只猪。”

    幻月宸转过身去，不再理她。

    掣影忿忿起来，说：“我这样说话，你也不要以为我和那些女子一样，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做，我是不想整天对着一个望天叹海的猪。”一时间，掣影心里也掺合着太多的情感。不知是爱？是怜？只觉无论这幻月宸无论是沉默抑或是明朗的，都已经烙入了自己的心扉。掣影很想让他留在她身边多些时间，自也更希望他能留在她身边不会离去。

    在船的底层，黑戈暗忖道：“我日思夜想能得到师姐的关心，这臭小子却不懂温柔，他自己以为他是什么东西？他幻月宸有哪点比我强？真恨不得一招尸毒散到他的脑门。”黑戈恨的把牙齿咬得吱吱的。

    李梅忆附在他耳边，问他：“你恨什么？”

    黑戈压低声音，说：“我恨我那师姐自作多情，你那师兄自也不爱她！”

    李梅忆冷冷笑道：“我师兄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早已爱上了你师姐的，十个男人之中，有九个都不会在嘴里承认的，你笑什么？你可以再白痴一点！。”

    黑戈咬牙切齿骂道：“贱丫头，贱丫头……”两眼一瞪，抓起了船底的一把斧子，将要把船底凿破。

    李梅忆抓住了他的手腕，咬牙低声怒骂他：“蠢才！你要干什么？”

    黑戈低叱：“把船弄漏了，好淹死这俩个狗男女。”

    李梅忆怒叱：“说你是蠢才，就是蠢才，上面的人，都是你我所爱之人，弄死了他们，你就觉得你高兴了。”

    黑戈道：“不弄死，难道看他们在这你情我爱！不弄死也来不及了，船漏水已经大，别说顾及他们了，你我再不潜水跑掉，就四人一起去黄泉报到了！”这二人不逃还好，这一逃必要揭开船底的板子，那么船的灌水速度可想而知。

    突觉船身在剧速下沉。底舱中灌进的水势汹猛，船底已破了三尺长短的一处大洞，海水倒灌而入，刹那间便涌上了船面。

    那船家和他媳妇，见了这情景，大为失色，船家两口子赖在船板上，大哭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我的船啊船啊。”

    掣影和幻月宸，也是大惊，四下扫望，海边虽有很多泊着的渔船，但脚下这船却在急速下沉。

    船家一把揪住幻月宸，连声大喊：“赔我船，你定要赔我船……”

    幻月宸又急又怒，掣影的心也慌了，恨声骂将开来：“你家的船沉了，我们性命都要不保了，你还在此刻让人赔船！好端端的船怎会突然说沉就沉！”

    船家媳妇哭嚎着：“是你二人的朋友，一青衣女子，一黑衣男子。”

    掣影正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与他们有这般深的仇恨。幻月宸说：“这二人是谁以后再查，此刻先设法逃生。我不会水性！”

    只见那海水倒灌而来，势头一浪更比一浪大，掣影一脚踢起一快船板，叫道：“你抓紧船板，莫要松手。”幻月宸抓了船板，道：“你呢？”掣影自也拖拽着幻月宸一直往海岸边划动。

    那船家夫妇想是在抢救细软，媳妇哭着大叫道：“孩子的爹，看牢两人，让他们赔船……”哭喊未完，船已全沉将下去，幻月宸在抱着船板，似是在水面最后望一眼，此情此景真像要这么去了一样。他手里紧紧抓住船板，本来还可浮起，哪知波浪一涌，立刻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海水，当场晕了过去。掣影虽略识水性，自保尚可，但若要救人，是万万不行的，看着幻月宸的身体将沉下海里，掣影再顾及不了，推开船板潜了下去，还好抱住了他的身体。随波飘了几飘，也喝了几大口海水，眼看两人就快被海浪吞没了。

    此刻已有两三艘海船，远远赶了过来，掣影想大声呼叫，但却已晕了过去。几个力壮的船夫，不等船到，便跳下水去。海上人家，本是很生团结的，许多海船都围将了过来，掣影的耳边只觉得一阵由细到响的吵杂。掣影微微张开双眼，见到许多个人头在俯视着她，都在含笑说：“醒了！醒过来了！”

    掣影方知道自己还活着！她的嘴轻轻地抽了一抽：“他呢？和我一起的那个人也救上来了吗？我在海里抱着那个人！”

    船家媳妇道：“客人？我们只救上来了你一个。”

    掣影在大惊之下，跳起翻身坐着，两眼急速扫射，果真不见幻月宸的人影，哭了出来，颤声嚎：“你们……你们……没有把他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