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容将视线转到车厢内，对隐在轻纱暗影里的许平信缓缓道：“只有表象，不求实质，又有何意义。”语气虽淡，仔细听来却隐含讥诮。

    许平信淡淡道：“这可全部按照你的法子来的。”

    秦臻容指着凳子：“这上面这么多刺，坐下去就成刺猬了，你会坐吗？”又指了指茶，“这茶，冒着白色泡沫翻滚，就算不是有毒，也绝对无法放心喝，你敢喝吗？”

    秦臻容双手抱胸，不悦道：“这样没有实际作用，百姓依旧害怕，浪费功夫。”

    许平信依旧淡漠：“那你不会坐也不会喝，是吗？”

    秦臻容毫不客气：“废话。”

    飞鸟眼神猛地一厉看了过来，秦臻容毫不客气回了一个更加冷厉的眼神，两厢对视，胜负难分。

    “飞鸟。”随着许平信的冷然一声，飞鸟又将视线转回前方。

    许平信慢慢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能够拒绝吗？”

    秦臻容张嘴就来：“因为我不愿意，你摆明玩花样，我要配合你，我不是傻子吗？”拒绝就是很自然的事情。

    许平信没有温度的笑了两声，听得秦臻容不自觉一个冷颤。

    “因为你是贵族，你有拒绝的权利，而他们，没有！这满刺的凳子，他们拒绝不得，不坐也得坐，这明知有问题的茶水，他们不喝也得喝。”

    秦臻容驳斥道：“凭什么……”

    “因为他们是贱民！以前贵族打死贱民会一律判刑，现在，由皇后娘娘的父亲，当朝宰相季之章大人推行的新律明确了日后贵族打死贱民，代价只需要赔偿一头牛。贱民的权益下降，自然不敢再多生事端反抗，只得硬吞苦水。”

    等等，秦臻容从中感到一阵怪异，似乎……

    许平信冷硬道：“风云会处处与朝廷作对，绝对姑息不得，朝廷必须要尽快将其一网打尽，缉拿归案。任务繁重，衙役还要匀出人手烧茶、搬板凳、安慰人，多出许多额外工作，压在衙役肩上压力大，便没有好脸色，受苦的还是百姓。”

    秦臻容很少有被数落得说不出话的时候，现在她哑口无言，她之前不过是为了呛声许平信随意说说的，没想到被抓住把柄，真是搬石砸脚。

    许平信继续道：“时间紧迫，人员众多，重压之下才能克服百姓自私心理，将其所知透露给官府。宁错抓不放过，这样被抓的人的亲友会为证明他的清白，积极奔走，对朝廷百利而无一害。”

    秦臻容理解无能：“朝廷的无能要百姓去付出代价？”

    “风云会如今是朝廷第一心腹大患，能有如今的规模，少不了百姓的维护，朝廷这样做就是要警醒众人，风云会其罪当诛，包庇他们并没有好结果，这些都是风云会所害，并不是朝廷无能。”

    许平信音量突然提高：“风云会实是愚蠢至极，处处挑衅贵族，四处结仇，却不敢去寻罪魁祸首，若是只朝着一处使力，也不会落入如今田地，得罪整个贵族阶级，祸害百姓至此。”

    秦臻容复杂看了眼阴影处的许平信，老谋深算的聪明人，一箭双雕，高招。

    借由秦臻容这件事一是转移仇恨，将百姓所遭受的苦难全推到风云会身上，激发百姓的不满，从而揭发风云会；二是打击政敌，告诉百姓和风云会罪魁祸首就是季之章，从而置身事外，百姓要怨就怨季氏，风云会要报仇就该朝季氏而去。

    竟然不知不觉成了他的垫脚石，秦臻容也不得不大写一个服字奉上，厉害！尤其他的机敏更令秦臻容佩服，他中途察觉到秦臻容的疑惑，却又不动声色将事情绕回起点，消除秦臻容疑惑，继续利用她。

    “善良是好的品德，但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妄议本世子，无知。既然眼光浅薄，就好好在闺中勤练女红，修行女德。一个女子，何敢对朝政指指点点。”许平信嘲讽一笑，满眼轻视。

    秦臻容冷眼扫过，挑眉道：“是，我作为女子也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是国之基础，贱民已经活得很艰辛，从事最低贱的工作，最宝贵的就是生命，也仅有生命，现在，宰相连命都不肯给他们。风云会便应运而生，但凡依法治国，善待百姓，还会有风云会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世子是不是也该做些事情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呢，没有风云会，还会有风雨会，无穷无尽也。”

    许平信轻慢道：“既然如此，你便让秦侍郎写好奏折上奏皇上，让他领这份头功。”

    秦臻容鄙视道：“你不为国效力的吗？”

    许平信森冷看她：“我何必听你的话？”

    秦臻容轻蔑一笑：“我只是想说，世子既然支持这个建议，被风云会追杀是正常的，收拾残局审问百姓也是应该的，被人质疑也是合理的。”

    不过几句话之间，秦臻容又扭转了局面，许平信推到风云会身上的黑锅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许平信的声音里已经暗含危险：“说的是，那么审问你也是合理的，你怎么会在码头唱歌？”这个建议虽由季氏提出，但在朝堂上支持的大臣人数众多，他轻易反驳不得，否则他会失去不少支持。不能否认使他非常不快！

    秦臻容耸耸肩随意道：“想唱就唱要唱得响亮。”

    “是吗，没有哪个贵族闺秀会当街唱歌，你还不是为风云会做事！”

    秦臻容激动道：“我是贵族，我为什么要为风云会做事啊？”

    许平信讥诮道：“或者你的情郎是风云会中人，你要帮他呢？”

    一阵哄堂大笑，四周侍卫眼神都有意无意看向了秦臻容，满满的嘲弄。

    玉环气不过要出来骂人，被秦臻容一个眼神吓退，她们的身份要是敢说上一句话，绝对会被毫不客气的收拾，只因她们不是贵族，而是贱民。

    秦臻容怒极反笑：“普通贵族闺秀不会不敢的事，我都会，也都敢。”她悠然迎上侍卫们不怀好意的神色，“我是谁呀，大齐朝第一恶毒纨绔女，秦臻容。哪个贵族女子会像我一样纨绔，会像我一样恶毒。我，不是普通的贵族闺秀，我会当街唱歌又有何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