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崔氏是贵族放在端王府的棋子,她揭露了端王府与世无争的表象下一颗向着贵族的心,贵族一派便动了手,端王府全府遭到迫害,均已入狱。”他望着秦珍容,眼里是深深的无奈,“我无法……无法信守承诺,无法解救他们……我……”什么都做不了,救不了你,救不了为了救你而死的他和他的家人。
“够了!”秦珍容打断他的自我唾弃和否定,坚定又温柔地说,“与你无关,你在尽力,所以,不要责怪自己。你做了,尽力去做了,已经够了。”
那一瞬间,许子信几乎忍不住落泪,那一阵的忧心自责,那一阵的无能为力深深折磨着他,无人分担,无人倾诉,只有家人不停指责他的意气用事,不停要他顾全大局,不明白他真正对托付的亏欠。他背负着救不了秦珍容和包杨笙的内疚和无奈,一直郁郁寡欢,直到这一刻,他终于在秦珍容的寥寥数语的安慰里,找到了一丝慰藉。
他这段时间里,第一次有了真实的笑意:“谢谢你。”
“不客气。”秦珍容摇摇头,真心实意希望他好。
许子信道:“你和封大人如今得回上京,自成一股势力,贵族一派的眼中钉,宗亲一派的挡箭牌,也是举步维艰,本不该将搭救端王府的事交于你。但,封大人的本事,我是佩服的,寄希望于他能有办法。”他自嘲一笑,“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秦珍容拍拍他的肩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本不需要管我,不需要在乎死去的包杨笙的托付,但你有情有义,一直为此奔波劳碌,尽心尽力,已经够了。”她眼中利光一闪,“剩下的交给我了。”
秦珍容朝许子信微微一笑:“保重。”说完迈着坚定的步伐,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许子信回报一笑,望着她的背影轻声道:“一切小心。”直到再也看不到她。
秦珍容平静的等在马车里,紧张和忧虑的情绪都感觉不到,她现在想做的要去做的,只是怎么走好一条路,杀回上京城!然后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似乎等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封忻平笑容满面的和满脸阴沉的蒙浊清一齐下山,封忻平礼貌的和他拜别:“既然已经达成一致,各自领了功劳,那就朝堂上见了,蒙大人。”
蒙浊清十分看不上封忻平,满眼都是轻视,对他理也不理。
秦珍容在马车上看着这一切,冷冷一笑,一个能够手起刀落弑母的人,到底凭什么敢看不起封忻平?
封忻平和许子信商量了两句,上了马车,那张原本有些令人讨厌的面容,如今依然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那份笑容里有一丝隐晦的不自在,很轻很轻,但秦珍容还是明显的感受到了。
她没有点破,问道:“解决了吗?”
封忻平始终扬着笑容的脸上有一丝揶揄:“你猜?”
马车骨碌碌慢慢行走,秦珍容微微一愣,知道他另一个身份的秦珍容不免有些尴尬,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继而嗤笑:“快说!废什么话?功劳有没有被抢走?”封忻平在演戏,她也得演戏,四周危机四伏,不是她放松的时刻。
封忻平自信一笑:“自然是都解决好了。”
秦珍容动了动脖子,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一脸嫌弃:“那就好,在承天会那样破烂不堪的地方待久了,身上沾着的贱民味道真是让我不快,得好好洗洗。”
封忻平说话有些慢:“这个的话……”
秦珍容眯起眼睛,不悦地看过来:“你不要跟我说,府邸没准备好?”
封忻平打着哈哈:“夫人莫急,事出突然,一切没准备好也是有的,但魏王四公子已经很快整理出了近郊别院给我俩歇脚,最迟明日,我们就能回家了。”
回家……
秦珍容一瞬间的恍惚后,冷哼了一声:“都是起子自以为是的家伙误事。”
封忻平道:“夫人莫急,休整一夜,明日封赏之后,就能安享胜利果实了。”
秦珍容哼哼唧唧地说:“那就勉为其难,再将就一夜吧。”
秦珍容和封忻平歇息在了魏王府郊外的一座别院,院外有南禁军重重把守,是保护,也是看守。
秦珍容既来之则安之,安顿好剩下的承天会妇人,和封忻平躺在一张床上歇息。她握住封忻平的手,感受到了他突然凝滞的呼吸和瞬间僵硬的身体,她在被褥之下他的手上写字:“你有把握吗?”
封忻平很快放松下来,回道:“虽然缓解了一难,剩下的事情,也不简单。”
秦珍容松开了封忻平的手,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发呆,想着她能走多远,小皇帝被季长河把持,魏王府自身难保,能靠多久。如果她还是之前那个地位低下的秦珍容,想要复仇,前路艰难。
她的手突然被封忻平握住:“但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太后娘娘依然是一个很有力的靠山。”
秦珍容连忙写道:“太后被软禁了这么久,她还能帮我们吗?”
封忻平写道:“花剑堂因为皇帝年幼,而季长河摸不到门路,又控制了小皇帝,已经全部效忠太后娘娘了。”
秦珍容呼吸加重了一分:“那为什么皇后……太后不行动。”
封忻平写道:“没有十足把握,太后不会轻举妄动,不过,既然我们高调回京。如果太后想要再度掌权,不出天亮之前,一定会有所行动。”
秦珍容的呼吸平稳了,她的心也安定了,若是再度得到季怀贞的帮助,她在上京城中的地位就不会是举步艰难的小官,她要和季长河抗衡,就不能是小官!
现在已经快寅时,不可能再睡,经历了一晚上的悲伤和希望,秦珍容心情激荡,也睡不着。
她还记得之前在驿馆外听到的那个朱小弟离奇故事,身世坎坷,贱民之后,却聪明无比,心怀仁善,被当时身为大贵族之首的薛家族长飞骑大元帅薛明泽赏识,一路用心培养,以贱民之身,在短短时间内升为参将,受军中众人敬服。他最后和薛明泽一起阵亡在战场,但,因薛明泽里通外敌,阵亡的所有薛家将均被烙上叛国贼的罪名,薛家老少流放千里,沦为贱民。薛明泽这个名字,不耻整个大齐。
朱小弟可称作传奇的人生,在大齐,只是占了个离奇的边。贱民得重用,在大齐,是笑话。
在她当时在生死边缘徘徊,断断续续听到过一句凄惨的祈愿:“大帅,你要是不答应我的企求,朱小弟就再也不是大帅的兵了,我恨你蒙冤而去,恨你无法平反,现在,连让她没事都不答应,我就再也不……不敬佩你了……”
“封忻平啊,就是个花魁姑娘啊,为了上位,成了公主的面首,又是哪家寡妇的情郎呢。”
那时觉得封忻平为求上位不择手段的轻视,如今,都是横在心里的一根刺,扎得又深又痛,呼吸间都痛得入了骨髓一般。
是怎么样的坚持,才能抗下这么久的忍辱负重,需要痛得多深多久,才能始终面带防御性的微笑,无懈可击。
她一路走来,虽然几次遇险,都有贵人相助,每每都能轻而易举的化险为夷,而封忻平呢,他一个人,势单力薄,是怎样走到今日的……
她突然又一次握住封忻平的手,紧紧攥住了。
封忻平久等她没有写字的打算,身体立刻僵了僵。
就听到她轻轻地说:“这样很好,我很安心。”
封忻平听罢,放松了身体,随她握着。似乎这样,他们两个都能有一丝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