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安儿谨遵沫珠姐姐吩咐！”虽有所感，但亲耳听到可以活下去的保证，池安儿还是惊喜过望，爬在地的她以头磕地，郑重又虔诚。

    她的命，保住了！

    并非她惜命，实是家有毁容哑巴娘瞎眼的爹还在外煎熬着苦苦等着她出宫回家，她是全家的希望，也是爹娘活下去的勇气，她不能死，更不敢死！

    沫珠对池安儿的识实物颇为满意，点头道，“明日，送亲使团便要起程去往塞外，千金公主和亲突厥，你，便是陪嫁塞外的宫女之一。”

    池安儿心头一颤，不由怔怔看着沫珠，眸子里露了痛楚，嗫嚅着：“我娘不良于声，且甚是胆小从不敢出门，我爹的眼睛又被人所伤无法视物，我怕……”

    “担心你父母？”沫珠睨她一眼，伸手从袖中取出封信递于她：“你父亲的眼伤已好，没想到你父亲这个名不经传的游医竟有如此医术，还能给自个儿治好眼睛，也不枉主子耗了这么多的珍贵药材，你该感恩才对！”

    若非天元大皇后杨丽华暗中授意，没有那些珍贵药材供着，池游医便是再好的医术也救不回自己的眼睛。

    “我爹的眼睛好了？”池安儿惊喜过望，颤抖着手接过家书。

    “以后，每隔三个月，你便会收到家书，当然，主子也要收到千金公主身在突厥的情况。”沫珠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

    看着娘亲那熟悉的笔迹，得知爹爹眼睛果然已好，池安儿心中大安，可随之又心有疑惑：“沫珠姐姐，可奴婢若去了万里迢迢的寒外，便是有心做好主子交办之事，可如何能……”

    沫珠知她所问，冷冷的打断：“你不必操心，届时自有人会主动找上你！”

    天元大皇后杨丽华的嫡亲大弟杨勇被宣帝封为“荡难将军”远远打发去了漠河边城当差，长子身处边境要塞险地，“随国公”杨坚又岂会放心，自是要将情报网伸到漠河城，往来密函自有特殊渠道。

    而天元大皇后对千金公主心怀愧疚，自也想知道她人在突厥的处境，有什么会比安插在她身边第一手的消息来的准确详尽。

    待收好池安儿所回的家书后，沫珠在池安儿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将她母亲的手书从烛灯中引了火，看着它化作了灰烬，轻吹一口气，飘飘渺渺的浮于尘中跌落在地成了灰碎。

    “五年！”沫珠冷冷道，“得了两次活命的机会，契约的时间自是要延长，五年后你若做事尽心且还活着，作为回报，自有人会安排你回归中原骨肉团聚，不过，你且记牢，身在塞外没人会帮你，这五年里，你好自为之！”

    “沫珠姐姐……”

    看着池安儿清亮明澈杏眸里浓浓的不舍和深深的乞求，于深宫内淡看人情冷暖勾心斗角的沫珠心底深处某个地方蓦地一紧，又深深看了眼池安儿，拿起烛灯转身而去，在迈出牢门的刹那间又抛下一句：

    “我有一口吃的，便不会饿着你父母，可你最好能活着回来当面尽孝！”

    一个我字，表明了沫珠的态度，于公于私，她都不会委曲池安儿的父母，这份情，不管是真是假，于她，都是一种安慰。

    回归中原骨肉团聚……

    身在塞外没人会帮你……

    你好自为之……

    沫珠泛着冷光的红唇一张一合着，不着一丝感情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想着，如破不碎的梦魇，明明是条有去无回的路，明明是那粉身碎骨的断崖，却又给她点点希冀，蛊惑引诱着她……

    池安儿浑身陡地痉挛，脚下不受控般蓦地一蹬，忽睁开了眼，也彻底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

    趴在软垫上的池安儿轻咧嘴，身上阵阵刺痛感，可旋即一种清透凉凉的感觉大大减缓了这疼痛，想必是伤处上的药效起了作用，而这药效似乎真的很不错，感觉挨棍子时火辣辣钻心的疼痛全消，只些许的刺痛感。

    抬头看看四周，这才意识到是在车里，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仅不必再伺候刁蛮的郡主，又可以舒服的躺在车中休息……

    抹去额头沁出的一层细密汗水，连挺俏的小鼻尖上也布满了细汗，这冷汗，不知是疼的还是欲挣脱梦魇时所流？

    池安儿静静的又趴下身去，听着耳边车轮辚辚声，心也随之颤动：她人微命贱，生死全不由己，如今又孤身在蛮荒塞外，不知这五年里她是否能撑得下去？

    不，一定要活下去，中原还有爹娘在等着她回家，或许，可利用在塞外之机再诈死逃回故里……

    掀帘而入的云儿瞧见池安儿侧歪着小脑袋，一对儿如精心勾描而出的杏眸定定看着车内某个角落发呆。

    “你醒了？”

    “云儿姐姐，”池安儿话出口方觉不妥，目光闪了闪，神色似有怯怯，忙改口，“云姑姑。”

    已上了车跪膝而坐的云儿似笑非笑睇她一眼：“听说你十五岁了，我比你大一岁，你还是叫我姐姐吧，叫姑姑都将我叫老了，且只有宫里娘娘们身边的尚宫女官才称为姑姑，姑姑可都是带有品级的……别乱动，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便趴着吧。”

    池安儿惴惴不安的心缓了许多，心有纳闷：眼前这五官小巧容貌如花却不苟言笑的云儿姑娘不似宫女们嘴中所讲的傲慢目中无人的性子呀，至少这说话的语气，带着分随意亲切。

    “日后你便由我来亲自调教，可是愿意？”云儿伸手查看她后背伤势情况，末了，满意的点点头。

    那些个行刑的侍卫好手段，初时看着伤势骇人，倒也并非严重，曹御医说用了御药，不过几日便会好，现在眼瞅着伤口已经收敛起来。

    “奴婢人笨，能得云儿姐姐亲自教诲自是求之不得，奴婢定不会辜负云儿姐姐栽培教导之恩！”池安儿声音透着欣喜，她想起来了，在她受刑杖昏迷前，便是这个声音响在耳边。

    “你更该谢过公主，若非公主恩允给你用最好的御药，还让御医给你看病，只怕你就此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我去给公主磕头，谢公主活命大恩。”

    见池安儿又要挣扎着爬起来，云儿轻按下她，瞅着那有几分相似的小脸儿甚感顺眼，不觉微笑道：

    “能在公主跟前伺候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往日在赵王府，外院丫鬟婢子们便是穷极一生都不一定能得了跟前说一句话的机会，你虽是天元大皇后娘娘所赐的宫女，可非得脸的有品级的，身份低微日后有得学，不过能有这份心却是好的，你人笨一点无妨，只要是个忠心的！”

    忠心……池安儿心有讪讪，她刚还盘算着逃跑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