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扎妹子……”

    “你醒醒，醒醒啊……”

    “那扎妹子，你平白无故遭此大难，你可不能就这样去了啊……”

    女人碎碎念着哭声凄厉，可委实听不出半分真情实意的悲伤，更遑论不提半字救人，不过这尖锐的哭声确实引了人注意。

    宇文芳转眸看去，看见塔弥若扑倒在一个大半个头皮被撕裂，脖颈子血窟窿处鲜血直冒的女人身上，看那血流了一地的情景，想来伤重的女人是活不成了。

    不久前还在装模作样驯马的几个女人，眼下却一个伤重生死不知，还有几个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倒是塔弥若，泪流满面，头上的瑚珊珠串和黄金头花随着乱发搭拉着，衣衫虽不整却不见半点血渍，大半个衣领开露出浅栗色的脖颈子，因哭泣颤抖，整个丰盈的胸部随之起伏，倒是格外惹眼的紧。

    乌猎袭击台下人群时，站在前排位置的塔弥若等人首当其冲，所幸她眼急手快，立时将身边吓呆了的那扎拽到身前，结果那扎替她受了乌猎的致命一击，便是侥幸不死，这副鬼模样也再难得佗钵宠爱。

    而她将那扎挡在身前的举动，因事发时混乱至极，没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那扎刚侍候佗钵不足一个月，虽是个性子懦弱的，可新鲜水灵颇得佗钵宠爱，心有妒忌的塔弥若正想将她除了去呢，可好，阴差阳错得了这机会。

    塔弥若推开几个女人的安抚劝慰，一对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水汪汪的，冲着台上脸色极是难看的佗钵大声哭诉：“大可汗，那扎她，她怕是不成了，大可汗，求您为那扎妹子报仇，伤人的虽是畜牲，可害人的分明是那背后的主谋……”

    宇文芳杏眸一跳。

    佗钵霍地沉了脸，冷冷看着塔弥若，如狼的目光令塔弥若不禁瑟缩了一下，讷讷道：“大可汗，方才眼见大可汗和千金公主遇险，塔弥若实在是怕的很，畜牲没有人性，生怕它们害了大可汗和公主啊。”

    塔弥若视左夫人勒兰难为劲敌，自是时时琢磨着如何能踢掉这块绊脚石，她知当年左夫人陪嫁时带来数千鹰族贱奴，虽是笔丰厚的嫁妆可也令佗钵忌惮，只因鹰族历代族长有御兽天赋，而多年前鹰族被各部围剿，也有此原因在。

    今日之事，无论左夫人知情与否，先将她拖下水，若是左夫人因此获罪最好，再不然，引得千金公主怀疑猜忌，与左夫人两相争斗也是桩好事……可显然，佗钵不喜她多嘴牵出左夫人。

    左夫人，还真是被大可汗放在心尖儿上了，塔弥若心内暗呀牙，可到底不敢多说什么了。

    巫医草草检视过那扎后抬头向佗钵摇了摇头，佗钵无甚表情，只略扬手，甚至不肯再多看一眼被抬走的曾经伺候过他的美丽鲜活的女人。

    他的冷漠凉薄看在宇文芳眼里，倒是为死去的那扎不值，她还记得，王庭外，这个小女人看向佗钵时满心钦慕脉脉含情的目光。

    “那扎妹子……”几个女人尤呜咽着，悲伤之情难辨真假，眼见塔弥若没讨得了好，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眼泪汪汪的摆出一副欲说还休姿态。

    可兔死狐悲确也令在场知情的各部小可汗和贵族头领心生了忌惮，这么多年了，他们几乎忘了鹰族当年的彪悍和邪祟之术，若然真是鹰族族长所为，定不能让这等可怕邪恶之人活着。

    宇文芳看着那几个装腔作势哭泣的女人，面露不忍之色，突然开口，语气沉重：“你们与那扎姐妹情深，伤心于那扎的惨死，实是人之常情，莫说你们，便是我，目睹死伤者众也是心有心有戚戚。本公主万里迢迢入塞和亲，今日原是迎亲礼的喜庆日子，却未想遭此劫难横祸。”

    佗钵神色僵硬，见宇文芳看向他，眼波轻动，眉宇间含着抹忧心伤怀，可眸光澄澈，满是认真和信任的眼神望着他，看得佗钵不禁柔和了僵硬的脸部线条：这个小女人，自见面起，一直冷冷淡淡的，难得对他露出鲜活生动的情绪，他心里突然受用的很。

    宇文芳轻叹出声，瞟了眼塔弥若，又娓娓道：“大可汗，方才塔弥若说伤人的虽是畜牲，可害人的分明是那背后的主谋，她这话倒提醒了我，漠北所独有的空中狼乌猎，恰好我也略有所知，乌猎一向独来独往，三四只结伴已是罕见，更遑论大批乌猎聚集成群，且主动找寻并非弱小的目标大肆攻击，今日之事，确有蹊跷，如今乌猎来袭死伤者众，若非我的贴身婢女拼死相护，只怕我也遭了乌猎荼毒，素闻大可汗明辨是非赏罚分明，此次乌猎之祸，还请大可汗明察，还死伤者个公道！”

    除了少数知鹰族族长御兽天赋的小可汗和贵族头领，大多数人是不知内情的，而许多不知内情的受害者听到千金公主所言，心有感激，立时点头大声附和着求大可汗主持公道，查明真现。

    还死伤者个公道……塔弥若低头掩去眼底里的笑，只高兴宇文芳是个没脑子的，竟然如此好挑拔，却不知便是她不借题发挥，宇文芳也不会轻易让此事过去，若是受害的只她自己，许是便随了佗钵之愿大事化小，可雨晴、云儿、夏儿、青儿等人，伤的伤，死的死……还有她作为和亲公主的尊言，众目睽睽下，容不得她却步。

    见千金公主亮明态度，佗钵嘴角微抽无言以对，他自是知驱鹰之人是谁，亦明了驱鹰之人背后的主子所图，只是没想到左夫人当真敢谋害千金公主，那个女人，是疯了不成？

    可真若将左夫人治罪，却是不能。

    毕竟左夫人身后是兵强马壮的土库族，土库族为他镇守漠北草原通往西域的门户，是他手中一把锋利的刀。

    “千金公主有所不知，”小汗王苏尔吉上前，眯了眯眼呵呵干笑道，“公主并非生长在漠北，有些事并不太清楚。”

    苏尔吉虽是佗钵的堂叔，可私底下同土库族小汗王冒乌顿关系匪浅，他也猜到此事同左夫人脱不了干系，可同佗钵一样，觉着还是私下处理的好，毕竟御兽杀害和亲公主一事非同小可。

    他煞有其事解释道：“现正是漠北草原马肥鹰飞，百兽活跃繁衍的好时节，凶鹰袭击羊羔和孩童之事时有发生，群鹰聚集繁衍猎食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若硬要说是受人驱使，只怕当中有所误会，此事还要详查，详查，呵呵……”

    “苏尔吉汗王的话本将倒是听不懂了，”长孙晟大踏步上前，脸色沉沉自有一股威严，扫向苏尔吉的目光里含了丝讥讽冷意，“本将虽非生长在漠北，却也知道乌猎非普通草原鹰可比，空中狼乌猎速疾好斗喜同类相残，莫说是成群结队，便是同一片空域，两乌猎狭路相逢也必要争勇斗狠死上一只。还有这个……”长孙晟挥手往苏尔吉眼前一扬，指间的盘蛇刹幽幽青光闪，唬得苏尔吉脸色惊变急退两步。

    “这枚射向公主的涂毒暗器，分明是想置公主于死地，本将倒是想请问苏尔吉汗王，这也是误会？！”

    佗钵倏地变了脸色，方才大喀木看见长孙晟从死去的乌猎身上拔出盘蛇刹，而佗钵却并未注意，因而，乍看见盘蛇刹，片刻惊愕后，心有怀疑的佗钵旋即看向大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