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姐姐是说二哥和三哥表里不一吗?”
傅思滢微微落目:“表里不一的,何止他二人。”
一家人在下人的引领下穿过喧哗热闹的别苑前院,来到深处安静的庭院。
趁下人通传时,李氏对小李氏道:“你与兰灵既然来了,也给老夫人请个安为好。”
小李氏应是。母女二人立刻仔细整理穿戴。
看似再平常不过的整衣动作,傅思滢却注意到卫兰灵一直有意无意地护着腰间挂兜。
不知那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能叫卫兰灵小心翼翼。
傅思滢侧首对晴音私语几句,晴音点点头,悄悄去找云见说话。
由于卫氏母女一直没有寻下奴婢,这次前来南山别苑,李氏也特意让侍女云见跟着。云见侍奉卫氏母女多日,在卫兰灵跟前还算有点信任。
屋内很快传来应准,傅宰相和李氏很谨慎地带着家人们俏步进入。
“母亲大人在上,儿子携妻女前来请安。”
随后,李氏与傅思滢等纷纷出声请安。
坐在主位上的傅老夫人头发花白,双眼饱含沧桑,不咸不淡地道了句:“不必多礼,坐吧。”
对于养子傅青,傅老夫人并无太深的感情。毕竟当年将襁褓之中的傅青抱回府不久,她就身怀有孕,傅青当引子的使命也便完成。之后没有将傅青送走,而是让他被下人称为“大少爷”“大老爷”的一路养大,本家做得已算足够。
傅青也有自知之明,所以等出仕成亲,便理所当然地从本家脱离,自立了门户。一直以来将姿态放得很低,从不敢和真正的傅家人有所相比。
傅思滢与妹妹弟弟坐在下首。抬眼,就能瞧到对面的二夫人和傅芳薇,三夫人之女傅芳蕊也在。
刚一落座,就听傅芳蕊阴阳怪气地说:“呦,思滢姐姐身上穿着的,便是用一千五百两银子置办的新衣?我怎么瞧着也不过如此呢。”
这是替二夫人出头了。
傅思滢笑看傅芳蕊。二夫人的亲女儿傅芳薇都没有第一时间为自己娘亲出气,这个蕊丫头可真是个争着要被人当枪使的蠢货。
她故作惊讶地问:“蕊妹妹竟然买过价值一千五百两的衣裳?”
傅芳蕊咽喉一哽:“没吃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傅思滢对此忍俊不禁:“倒不知蕊妹妹见的是哪头猪跑。”
一旁的小芸芷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被李氏一瞪,又赶忙正襟危坐。
面对傅思滢,从来都不是对手的傅芳蕊自然只能败下阵。难道要她说出哪位衣着华贵的贵人是猪?
本是小辈之间的玩笑,哪料傅老夫人蓦然缓缓道:“这些衣裳看起来的确算不得华贵,一千五百两花得不值啊。”
傅宰相和李氏双双心头一惊。李氏赶忙解释道:“娘误会了,是一家子都做了衣裳,思滢又额外多几身,所以并没有多么华贵的衣裳。何况……呵呵,何况我们这一家子也没必要穿得多好。”
对此,傅思滢唇瓣轻抿,忍住没作言语。母亲习惯在本家人面前放低姿态,所以连圆场的话都往自轻自贱里说。而她毕竟位及过皇后,心气甚高。
华贵衣裳有什么穿不得的。她家中人能低谁一等?
傅老夫人沉沉唔一声,没再说话。李氏则依然惴惴,额上渐渐生出汗光。
显然,傅思滢敲诈的那一千五百两银子,敲得傅老夫人不满了。
二夫人的目光悠悠在李氏等人身上扫了一圈,唇角仍然带着轻蔑的冷笑:“大嫂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身份就该穿什么衣裳,不得越矩。”
李氏喃喃应是:“是、是。”
被如此嘲讽,以傅思滢的脾气哪里受得住。可母亲狠狠按着她的胳膊,警告之意分明。
傅思滢垂头闭眼,长长呼吸一口气,耐住心头怒意。傅老夫人的身份尊贵、地位崇高,她此时还不得撒野。可等她羽翼渐丰,她绝不会再容忍有眼下场景出现!
那一千五百两银子,她戏称是“讹”来的,难道就真的是不义之财?
本家要拿她家作筏子、当垫脚石,不顾她家的前途和死活,却连一千五百两银子都带着话刀子送。到底谁在此事中真正占便宜,本家比谁都清楚!
为缓解场面的尴尬难堪,李氏匆匆向傅老夫人介绍坐在最后面的小李氏和卫兰灵。
“这是儿媳的庶妹和外甥女。”说罢,示意卫氏母女给傅老夫人请安。
傅老夫人对老大一家都不甚在意,更别说卫氏母女了,仅是面无表情地受着礼,没有半点表面功夫的客套。
卫兰灵怯怯随小李氏一同见礼:“拜见老夫人!”
眼见傅老夫人敷衍地一挥手,想到傅思滢一家面对这位傅老夫人都显得恭谨顾忌,卫兰灵心中一动,紧接着说:“祝老夫人福寿安康。”
说完,竟不知为何泪如雨下,羞怯地急急抹泪。
众人一惊。傅思滢则眼神一利,目光隐含不善。
这个贱人,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那副总是情深义重的虚伪模样,故作单纯美好,惹尽同情怜惜。
小李氏同样不懂女儿为何突然哭泣。她紧紧握住卫兰灵的手:“你哭什么?”
傅二夫人白去一眼,没说话。她本来是对卫兰灵的性情比较喜欢,可由于上次卫兰灵炸雷屁的尴尬,她对卫兰灵又很嫌弃。
傅芳薇比母亲要心宽不少。见卫兰灵哭得梨花带雨、百般柔弱,便轻声问道:“这位妹妹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听出傅芳薇的意有所指,傅思滢扫去一眼,见傅芳薇微蹙眉间一脸同情怜惜地看向卫兰灵,恍然间,大为出神。
不知为何,她竟从傅芳薇的这副表情里看出了熟悉感!
一瞬间,如同看到前世的自己,她被卫兰灵干净纯洁的外表所迷惑,而忍不住对卫兰灵心生疼爱。
目光再转向卫兰灵,细细打量这清纯佳人。卫兰灵哭得不仅是真诚不做作,还带着一些强忍悲痛的坚强之色。
傅思滢抬起手,装作拭汗的模样,用帕子挡住阴鸷森冷的眼神。
呵。
信她的柔、信她的弱,信她可怜无依、无助弱小?
呵呵,谁信谁倒霉。
帕子拂过双目,等过后,一双目便恢复如初。
看卫兰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有难言之隐,傅芳薇更放柔声音再次询问。
卫兰灵以一双鹿眼怯怯看向傅芳薇,似乎是被傅芳薇的温柔所鼓励,她鼓起勇气重新向傅老夫人盈盈一拜。
“兰灵失态,请老夫人不要厌烦。兰灵只是看见老夫人时,忽然想到已经故去的祖母。祖母在时,我常常会倚在祖母的膝头逗祖母开心,听祖母讲她年轻的故事,不知烦忧。可一眨眼,便是沧海桑田,祖母与我天人永隔,我再也无法尽孝!”
说罢,卫兰灵的泪水更甚,哭泣诚诚。
她哽咽道:“老夫人您有着与兰灵祖母相似的慈祥和善,兰灵没忍住思念,这才失态。还望老夫人原谅。”
听过卫兰灵所言,屋内众人面色各异。
旁人是何神情且不提,反正傅芳薇已经是被感动得眼眸闪光。
一片宁静中,傅思滢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然后“咣”得一声放下,打破感动。
声音引起众人注意,目光聚在傅思滢身上。傅思滢不以为意地抬抬手指,短促地说:“继续。”
这二字立时让卫兰灵的言行变得煞是尴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