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轻抚过，掀起些许波澜，吹在少女的面庞之上，让她在那一刻突然涌起的怒火都给浇灭了下去，带着淡淡的无力感。

    是啊，这已经不单单是如今她一个人的事情了，事关人神魔三界，以她的实力，能够去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她又还在奢求什么呢？

    没有能力，她真的什么都不是……

    “小然，凤天诀你已经练了许久，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你舞剑，皇姐抚琴，如此，也权当是整个凤族进献的礼物了。”阑珊微微思衬着开口，希冀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少女。

    事实上，这也是他刚刚才从脑海中冒出来的念头，虽然私自替姝凰应承了下去并不好，但眼下想要顺理成章带小然下凡，然后设计让她假死，却也是最好的办法。

    纵然心有不忍，但他却也知道，姝凰会顾全大局，因为，她也不是当年那个可以在神魔大战之时往前向冲的无所畏惧的小公主了……

    “舞剑？”白蓦然将之前因为那一番话所产生的所有情绪也悉数都给压了下去，站在这月色如水的亭台中，有些被骇到。

    竟然是舞剑？而且是与那个冷傲的凤皇舞剑！

    “不错，皇姐已经应允过，本想告诉于你，却不曾想竟然忘却了。如今想来，倒也不晚。皇姐的武器是那以深海之中的寒冰丝铸造的琴弦，以万年梧桐木为底铸就的鳕皇琴，冰火相融，却能随意操控。这偌大的天界，怕也是很难找到第二个人。所以，这一曲，你并不需要担忧。”阑珊点点头，温润地开口道。

    “这么厉害啊！”白蓦然刚刚犹豫的神情顿时又垮了下去，颇为不自信地开口道：“那，我能做好吗？”

    “小然若是你想做，那为何又会做不好？”阑珊宽慰一笑，眉宇之间皆是认真之色。

    “那我该怎么舞剑，我有些担忧，我们之间并不能配合的很好，毕竟，凤皇如今已经——”白蓦然事实上心中已经接收了这个建议，平心而论，她还是不想平白无故的接受那撷灵花，她想自己做点什么去证明自己同样可以，所以，尽管心中对整个凤族还有些矛盾，却还是选择了答应。

    “小然，你要相信你能做好，在短短半年之内就能将整个凤天诀修习到一重，成为灵修之人，在这整个天界也几乎无人可以做到。所以，你这么不必过于忧心，皇姐会教你的，你只要相信自己便好。”阑珊语重心长地开口，看着眼前的少女，记忆陡然反转，又重新回到了千万年前。

    再强大内心，也总有一个成长的过程。

    昔日在魔界八王轮番叛乱之后，那个在困境中不得不站起来的女子也曾在他面前如此脆弱。那时的她，还是个废物公主，为了赌上最后一把，守住心中所执念的东西，不得不去破开实力强上数百倍的父尊所设下的封印，最后拼尽全力却还是抵不过幻灭之际，她无力彷徨地枯坐在那忘川河畔，哭哭笑笑，满目凄怆，血泪旖旎，红衣如鬼魅，血色可怖。

    也就是那一刻，他动了心，产生了灵智的他选择了认主……

    至今他记得，那倔强的小姑娘是如何在那削骨剃魂的忘川水之中踏过，用身体去感触着属于他的气息，只为守护那些她所执着的东西。

    如今，即便是明知山有虎，却还要凭借着那微薄之力向那虎山而行，哪怕心有恐惧，却从不愿意去放弃……

    她就是她，哪怕是千年万年的岁月，也从不曾变过。

    “那，我会在十天之内做好这一切的！”白蓦然看着阑珊，终于下定了决心，点点头。

    “如此便好，明日你依旧来这后山吧，皇姐会来此处等候！”阑珊微微颔首，温和地开口道。

    夜很冷，又刮起几丝凉风，让站了许久的白蓦然突然打了个冷颤，即使肩上还有着厚厚的披风，却也抵不住那刺骨的冷意。

    “小然，这里太冷了，我送你回去吧！”阑珊自然瞧见了白蓦然颤抖的身体，向前了两步，想要伸出手，却又在那一刹那如闪电般的缩了回去，神色有些无奈。

    下意识的动作竟然让他忘记了他们之间已经再不负之前的亲密无间……

    “哦，走吧！”白蓦然也有些尴尬，但此刻又不好直接拒绝，点了点头，然后跟上已经转身的阑珊，慢慢向着那回归之路而去。

    气氛又是一瞬间平静下来，这黯淡深沉的夜里，阑珊向前的余光中闪烁着少女灵动的身影，心有些酸涩的厉害。

    他们之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吧……

    当前尘的记忆重新揭开，阿婳，你，是否会怪我将你重新拉入这万丈深渊，又是否会怪我私自替你做主，反而让你陷入如此痛苦的地步？

    白蓦然心中矛盾不已，她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只好一如既往地沉默下去，任凭风吹乱发丝，也吹乱她那一颗凌乱的心。

    一路无言，皎洁的月光拉长两道身影，投射到悠月阁的门槛之上，又添上了几点冷寂。

    “我到了，你回去吧。”白蓦然终于将心境放平，慢慢开口道，努力将那乱七八糟的矛盾心情全部都给压了下去。

    “好！”阑珊轻柔开口道，月光打在他的白袍之上，点缀起几多落寞的意味。

    “那，我，走了。”白蓦然有些慌乱地打开房门，然后不再回头，阖上房门，身影娇小终于消失在黑暗之中。

    夜依旧在慢慢继续，月光如水般澄净，阑珊看着那一道身影消失在眼前，手不自觉地抚上那抽痛的心，苦笑着摇了摇头。

    重生一世，所爱依旧是那个人，他跌入了红尘孽障，却又甘之如饴地继续下去……

    大概，是真的傻了吧！

    阑珊单手掐了一个诀，然后稍微将自己的气息给掩藏了下去，而就在他的气息消散的那一刹那，房间中的灯火慢慢燃起，一个灵巧的身形晃动着，似乎是坐在桌子前沉思，但那动作不过持续了一会，少女似乎就不再想去思考，突然转身，摔倒在床上，弹指间将灯火熄灭，又剩下几丝黑暗。

    阑珊负手而立了许久，久到这天空上都开始泛起鱼肚白，久到露珠打湿了衣襟，一直不曾阖上的双眸中都弥漫起一层淡淡的水雾，甚至连姿势都不曾变过，不知道那一张面容下的心中潜藏着什么。

    微弱的光芒从四面八方传来，阑珊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嘴角苦涩的笑容越来越大。

    果然，所谓的光明不属于他。

    诞生在黑暗之中，就该永远沉寂于黑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