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只顾着落寞，并未注意到她的不安，又道：“皇后还在世时，朕每一次累了去锦绣宫，只想安静的同她待会儿，可是皇后总会叫朕雨露均沾，推朕去别的宫，朕那时候不理解，甚至会怪她变了心。”

    后来才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是有多蠢。

    宁婧宸听到这里，曾经的痛像是复苏了般，又在她的心中蔓延开来，前世她每一回将皇上推去别的妃嫔那儿时，她的心有多痛没人知道，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充实后宫蔓延子嗣，这是她的使命。

    果然皇上是一点都不理解她！

    “朕如今总懂了，可一切都回不去了，若是那时候朕不那么执拗，雨露均沾，后宫妃嫔都怀了孩子了，那么皇后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为了生个嫡皇子离朕而去了。”

    皇上声音哽咽，低垂着脑袋，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宁婧宸并非第一次看到他落泪，可情绪还是会被皇上的落寞牵动，她作为这个死去的皇后，根本无力劝说皇上。

    她心里头清楚，就算后宫人人都怀上了，也生不了，都会被苏曼仪全害没了。

    “皇上，你不必自责如此。”宁婧宸淡淡道，她的指甲来来回回地抠着方桌，惋惜道：“臣妾听闻芸妃姐姐，柳妃姐姐，还有宁皇后可都怀过孩子，只可惜了都没能留下，只有仪妃姐姐福气真好，唯独她的大皇子留下了。”

    她的语气中含着讥诮，说着仪妃时不像是羡慕，更像是含着一种讽刺的味道。

    皇上怔了一下，皱眉问道：“汐儿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宁婧宸想了想，话已至此，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直言道：“皇上，臣妾斗胆说一事，彩云在臣妾宫中养病时，她说的最多的便是，宁皇后死因并非小产后大出血，而是被人强行灌了药。”

    “这件事朕说过了都是彩云她疯言疯语所说的话，不可信，彩云从小跟在皇后身边，接受不了皇后逝世的事实才会疯了，幻想着皇后被人害死而已。”皇上语气有些生硬，倒是没有以前提起这事时那么生气。

    宁婧宸直视着他，又道：“皇上，您真的一点也不怀疑仪妃娘娘？”

    皇上顿了一下，同宁婧宸目光交错的那一瞬他茫然无措。

    他怎么不怀疑仪妃，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心里都格外的抵触仪妃。

    可他怎么也不信仪妃会去害皇后，在后宫中，仪妃曾最尊重皇后，万事都会向着皇后，太后向来对皇后颇有怨言，仪妃每一回都会站出来替皇后说话，皇后和仪妃表面上也是和和睦睦的。

    这根本没有理由去害她！

    若是说仪妃有争夺皇后之心，那在产下大皇子之后，请求日后不要立大皇子为太子，务必立皇后的儿子为储君呢？

    “婧宸，你始终怪朕，对不对？”皇上忽地抓着宁婧宸的手，问道。

    他心中有愧，他心里不安，多少个日夜他都被恶梦惊醒，梦里总会有血淋淋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角，向他求救。

    “对！”宁婧宸脱口而出。

    皇上猛地一惊，甩开宁婧宸的手，道：“你不是婧宸，你不是，不是……”

    宁婧宸也慌了，她刚才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了，皇上现在情绪有些激动，他日若是问起来，该如何解释。

    她倒吸了口气，硬着头皮道：“皇上，您不要生气，臣妾想说宁皇后她会怪你，怪你这么久了还在对她念念不忘，这么久了还不理解她的苦心，臣妾在史书上看过历代帝后的故事，后宫之主的艰辛是无人能懂的，宁皇后她一定希望您能早些走出来，早些充实后宫，子嗣绵延。”

    皇上慢慢冷静了下来。

    “我为了江山失去了一生最爱，多么可笑，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要带着她远走高飞，永不回这个要了她命的皇宫。”皇上说着紧抿着嘴唇，唇色泛白。

    他将心中的悔恨都写在了脸上，流露在了唇齿之间。

    “朕无时无刻不在后悔。”皇上突然冷笑一声道。

    宁婧宸不愿去回忆这些痛苦，这些都是命，命中注定，生为帝王，又怎么可能一生只爱一人，有时候想起来，虽说是惨死，但她倒是解脱了。

    老天待她不薄，让她重生了，重新活一回，将前世没有活明白的这一世好好给活明白了，如今她只盼着她的家人平安无事，有朝一日她能逃出后宫。

    “皇上，弥补不了的错只能引以为戒，您若是真的爱宁皇后，您不如好好查一查皇后她多次流产的原因，就当是给以后的姐妹们提个醒，还有一点臣妾自知不当说的，但是臣妾今日斗胆都说了。”

    宁婧宸说着停了一下，有些悲伤道：“在这个世界上爱着宁皇后的不止您一人，还有皇后的家人，您若是觉得亏欠了皇后，不如对她家人好一些，替她尽尽孝心。”

    皇上愕然一愣，一脸茫然地看着宁婧宸，竟不知说什么，心里更是没有因她的这番话而生气，反倒是觉得她所说的句句在理。

    “臣妾今日失言，还请皇上责罚。”宁婧宸站了起来，旋身跪到地上。

    皇上长长吁了口气，握着宁婧宸的胳膊温柔将她扶了起来，并且扶回了座椅上。

    “朕一直在自欺欺人，朕还时常幻想着皇后能回来，如今总算是明白了，朕不罚你，反倒是要好好赏你，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有什么愿望？”皇上语气轻松，脸上神情也渐渐开朗。

    他一直想找一个平衡点，他一直存着一分戒心，如今可算是释怀了，他暗自决定，等这次祈福过后回宫，他要派沐王爷前去北境亲自接宁国侯回京，为宁恒宸世子加官进爵。

    以及宁皇后流产一事他定要查个明白，这次王娘子一事给了他一大警醒。

    宁婧宸想了想，道：“皇上，臣妾对如今的一切很满足，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要说愿望，臣妾目前最大的心愿便是静嫔妹妹能平安上下小皇子或者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