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回头看到的情景，令我全身汗毛全部竖起，骨软如泥，双腿发抖。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披着满头黑发的脑袋，头发又浓又密，长长地拖在地上，与一身似有似无的黑衣混在一起，说不清楚究竟长黑发就是衣服，还是黑衣服就是长发，总之那长发和衣服的黑色，混在一起，包裹着一条飘忽的身体。那身体随空气流动而荡漾在空中，发出阵阵寒冷的风，迎面扑来。

    那身体拿后脑勺对着我，身体斜侧。

    我一看这玩意，一动不动的，但是全身透出冷飕飕的感觉，马上就知道是什么了。只不过我在此地一没有欠情债，二没有结命仇，这玩意出现在我的面前，算什么意思呢？

    那玩意也不吭声，就一直站着，我呢，是怕得腿软了，一时走不动。

    我掐着自己的中指，心里想着现代那一套，慢慢地，内心也没有那么怕了。缓了一会，见这玩意也不动，我就故作镇定地问：“你是？”

    那玩意颤抖了一下，过了一会，脑袋的另外一边，发出一阵凄厉的，令人瞬间飙泪流涕的，尖尖的笑声。那笑声像是从很远很空灵的某个空间发出，在空气的传播中被吸收，稀释，折射之后，变成一种带着一丝淼淼尾音的哀叹。

    “你有冤情也不该找我啊！”我冷得汗毛竖起，咬紧牙关，憋出来这句话。

    窗外吹来一阵风，风把那身体吹得晃晃悠悠，欲断还连。

    走廊上的桐油灯几乎烧尽，剩下一点微弱如萤火的小火点，火光一跳一跳的，把这玩意的身影渲染得更加诡异，玄虚。

    “啊！”我擦，我忍不住了，那股寒冷透骨，汗毛直立的感觉，如同地狱一样，我拼尽全力，嚎出这么一声。

    那玩意的身形，被我这么一嚎叫，变得像水波纹似的，在灯火将熄的昏暗黑夜中变成一圈圈的影子，然后化作一阵灰灰的粉尘，逐渐消失在走廊的昏暗之中。

    我满头大汗，一脸泪水，瘫倒在走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里发出一阵一阵痛苦的“啊！啊！”叫声。

    这时候，同楼层的几个房间，打开了房门，探出了几个脑袋。

    刚才在一楼碰到的那个牧师纪豪弼咚咚地走了过来，着急而又关切地蹲下来，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敢肯定，我看上去一定像个疯子：身上，头上，全是湿的；嘴巴一张一合，神志不清，语无伦次地喊着啊啊啊。

    纪豪弼拍了拍我的肩膀，抓起我的双手放在他的手上，轻声说：“是不是碰到了。。。。。。没脸的？”

    纪豪弼双手把他的温度传递给我，我稍微回暖了。这时候，我才慢慢意识到，我眼前这个，是活生生的人，是同类。

    牧师尝试把我扶起来，扶到他的房间去。其他的几个访客，一脸愕然，看见牧师安抚了我，也没说什么，嘴里嘟囔着，就关上了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牧师给我倒了一杯暖水，我喝了暖水，等到血液恢复正常运行，身体暖和了，才没有那么颤抖发冷。

    “我也见过那个没脸，I mean ， I didn’t see her face .”牧师说。

    “你也见过？”我心有余悸，惊魂未定。

    “第一天晚上，见过。”牧师说：“我信仰上帝，所以心里很快镇静下来了。神的力量战胜了恶魔的力量。”

    在牧师的房间里待了大概有两个多小时，我被这么连惊带吓一折腾，体力虚弱，于是也就困了，见牧师不赶我，我倒身往木沙发上一趟，就睡过去了。

    这一睡，睡到第二天差不多中午时分才醒来，我一看，牧师早就不在房间里了。窗子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南面的阳光从窗缝里透进来，带来一点暖意。

    我伸了个懒腰，接着起来打量了一下牧师的房间。原来牧师的这个方面朝南，对着江边花舫这一边，窗下就是那条浔阳大马路，此刻已经是车水马龙，挑着担子来往其中的贩子、农民站满了街道的两边。

    “都闪开了！闪开了！知府大人到，刁民回避！”几个持着长木柄大刀的兵勇，站在人群中间，排成两排，三个一排。兵勇握起大刀，朝着街道两边的市民贩子农民扬起明晃晃的刀口，大声喊起来，给后面的知府大人劈开一条通道。

    后面的知府大人，坐的是一顶檀香木色的轿子，四个轿夫抬着这顶轿子，晃悠晃悠地，从避让的人群中穿过。左右两边走着两个头戴头鍪，戴了铁护领的侍卫。接着后面又来了第二顶轿子，那轿子是一个挂了一块兼夹着红黄色帘子的小轿子，后面又跟了一队大概有十来人的护卫队。在两辆轿子中间，还有三四个兵勇，手持刀剑，如护驾忠犬那样随身跟贴。

    开路的那几个兵勇，一路苛喝，把想要沿街摆卖的货郎贩子、农户、买主劈成两半人流。正当前面那顶轿子最后两个轿夫走下了往花舫去的石条楼梯，第二顶轿子前面两个轿夫还没走下台阶的时候，突然从码头旁边的小路岔出来一头牛，那头牛像疯牛似的，低着头，叉起两只牛角，就往其中后面那顶轿子冲过来，在小路上卷起一阵尘土。

    路人见状，纷纷惊恐地大叫：“疯牛撞人啦！”于是，都把担子往街道的另外一边挪去，以避开疯牛的凶猛撞击，踩伤踏伤。

    那只疯牛砰通砰通地迈着四只气冲冲的牛蹄向轿子冲过来，离轿子还有几米远的时候，最后一顶轿子后面十来个护卫，见疯牛脚下生烟，来势凶猛，两只牛角怒气地抵过来，都吓得往人群那里逃避，街道上那些群众见了那些个持刀持枪的兵勇也怕疯牛，于是捂嘴大笑。

    正在这时候，从人群中猛地窜出来一男人，那男人全身短装，头上连帽子都没戴，露出额头光秃秃的一片，头顶上绑着个金钱鼠尾辫。那人瞪大眼睛，扎起一个马步，上半身微微向前躬身，他瞅准猛牛的两角先锋，伸出双手，想要抓住那两把牛角刀。谁知道疯牛一点都不笨，它见前面有人挡它的路，把牛头放低，又歪了一下，把尖角对着来人的裤裆处，一勾。

    那人一看，牛头改变攻击方向，右脚抬了一招“鱼跃龙门”，避过了牛角的勾裆坏招儿。

    接着运起内力，脚下又扎了一个丁字马步，前后腿弓成一个霹雳阵。又在手臂和手掌上慢慢蕴气，对着那双牛角一抓，来一个“扭转乾坤”，拽着牛头往对着江面没有人那块空地牵去。在人群和江边的空地，是一块最外面隔着栏杆的一小块地盘，那人居然把牛给扭到那个空地去了。

    那头牛见来人力气不小，就生气发蛮了，双蹄也憋足了劲儿，鼓着全身力气，摇头晃脑，上下震荡，想把那个人的甩开，然后再用尖角来刺他。

    那个人见牛头左右摇摆，知道他从前面制牛，如果马步不稳，分分钟会被他甩掉然后扔在半空中用牛角疯狂刺杀。于是他脚下一虚晃，双手来一个“水里捞月”，顺势一按住左边的牛角，又来一个“鱼跃龙门”，跳上牛背，一下子坐在牛脖子上。

    那头牛发现被人从背后制住，牛头扭得更凶了。那个人坐在牛背上，双腿紧紧夹住牛脖子，双手狠狠抓准两角，用力牵引牛角往江边那里去。

    那头牛见甩不掉背上那个人，就地一滚，四角朝天，想把那个人压在地上。

    那个人迅速地一跳而起，一个蹦冷，落在牛头前，接着从裤腰带里掏出一把常尖刀，高声问众人：“无主牛还是有主牛？”

    有个老头应了一声：“发牛瘟了，在牛栏打起来！宰了它无妨！”

    于是那个人正要上去再按住牛头，只见那头牛四脚抽搐，嘴里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