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之周说完那句话后，轻轻抬了抬眼眸，而后便有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自他身后飞出，径自穿进站着的那名黑衣人胸膛里。
利刃划破衣衫刺进骨肉发出低沉的刺啦声，束缚在身体里的血液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在皮肤被撕裂的刹那喷涌而出，洒了整整一地。
看见这样血腥的场面，白袍少年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他好看的丹凤眼轻轻眨了一下，而后勾起唇角轻声道，“天亮之前收拾干净。”
“是。”其中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看见那个黑衣人被杀死，宋梓舟吓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面上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当她将视线从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转移到那个懒懒散散站着的白袍少年身上时，赫然发现穆之周也正将目光移向自己藏身的方向，那张苍白病态的脸庞上，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突然扫了过来，突如其来的注视让躲在草丛后面的宋梓舟避无可避。
穆之周微微侧了侧头，对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吩咐道，“去把舟姨娘请过来。”
宋梓舟缩在袖里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他……竟然发现了……
在丑奴走过来之前，蹲在草丛后面的两个女子已经缓缓站了起来，而立在院子里穿着黑衣服的死士，在她们站起来的同时，纵身一跃，皆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舟姨娘，将军请你过去。”丑奴走到穿着紫色披风的女子面前，微微弯了弯身子，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宋梓舟轻轻点了一下头，双手稍稍提了提裙裾，迈开步子就要往前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侍女忽然想起了什么，低低唤了一声，而后上前一步将手里提着的食盒塞进了她手里。
食盒里放着的是给穆之周做的果糕，烟霞大抵是怕她会触怒将军，特地让她带上这个好博取些对方的怜惜。
宋梓舟给了侍女一个宽心的眼神，提着食盒跟在丑奴身后缓缓向前走去，白袍少年看见她时，转过身向里屋走去。
“跟进来。”
正当她愣神怔忪的片刻间，耳边响起穆之周轻飘飘的命令声。
脚步刚刚踏进房间内，房门就被人从外面轻轻拉上了，听见门扉紧扣发出的咯吱声，她下意识的回过头瞟了一眼。
白袍少年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他懒懒的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同方才相比，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中多了几分倦怠。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少年开口，平静的语气中掺杂了几分犹疑，几分不自知的试探。
女子良久未开口说话，她静静注视着书桌后的人，薄薄的两片嘴唇紧抿。
过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小声的叹了一口气，“你究竟还有多少种样子是我没有见过的？”
她见过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怒斥自己轻薄性命的认真，也见过他伸手接住敌人手中尖刀时的临危不惧，还见过他面对宋晚晚才有的温柔宠溺和无底线宽容。
今夜何其有幸，又看见了他杀人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云淡风轻模样。
穆之周没有想到对方的问题会是这样，他惊讶了一下，而后坦然的迎上对方投掷过来的视线。
“我可以允许你重新问一个更有价值的问题。”
宋梓舟知道他是想让自己问有关于死士的问题，其实她根本就无需要询问，陛下虽然下了严令，可盛京权贵大多都偷着瞒着藏着的豢养了大批杀手。
偌大一个将军府，哪能只靠着明面上的家丁仆从看守，倘若没有这些死士，那么住在这里面的人，怕是不知道都已经死过多少回了。
“将军的事情，妾没有必要询问。”女子委了委身子，将头低下去几分。
穆之周看向宋梓舟的神色忽然软了软，晦暗的眸光里渐渐涌上一种朦朦胧胧的雾气。
“你今夜瞧见的那些人，自我十四岁起就存在了，这些年来，帮我杀过很多人，也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大约是觉得冷，白袍少年拢了拢肩头的裘衣，整个人不由得往里瑟缩了些许。
宋梓舟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她适才发现，眼前这个人竟然穿了狐毛制成的裘衣，现在的天气算不得冷，即便是搭一个薄薄的披风在肩头，身体也会滋生出几分热意，为何他穿了如此厚，竟然还是会觉得冷。
一种不好的念头爬上脑海，顾不得尊卑礼仪，宋梓舟快速走向书桌后，弯下身子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是冷吗？”
她伸出手想替对方将敞开的部分捏紧，指尖无意触碰到少年火热的手背，一股轻微的灼烫感迅速传了过来。
是发烧了吗？
宋梓舟复伸出手贴在他的额头上，肌肤刚刚接触，她向来清冷的神色顿时变了。
“怎的烧成这样还不请郎中，穆之周，难道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女子皱着眉头嗔怪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想跑出去叫人，脚步还未从书桌后面迈出去，手腕就被一个灼热的手掌紧紧握住了。
“别走。”
宋梓舟回过头来，瞧见窝在狐裘大衣中面色苍白的少年正盯着自己，他好看的眼睛中第一次出现类似于孩童般的怯懦和悲伤。
“我去找大夫，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
她蹲下身子，另外一只手覆在少年握住自己手腕的背部，看着穆之周眸子里透露出异于常时的脆弱，宋梓舟说话的声音莫名柔软了许多。
“不……不能找大夫……”
穆之周似乎越来越冷了，他说话时语气中微微有些颤抖，苍白的脸颊渐渐变得红润，额头上也起了些细密的汗珠。
“可是你烧的很厉害，这样下去不行。”宋梓舟略微有些慌乱，她覆盖在少年手背的指尖不安的抖动着。
“扶我去软榻上，阁箱中有棉被，全部都抱出来……”
穆之周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听他这么说，娇小的女子俯下身子将他从椅子上用力拉起，因为力气太小的缘故，宋梓舟架着穆之周没走几步身形就微微有些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