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在看见她手指上拿着的葫芦串时，眼睛里瞬间亮了亮，舌头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那是一个人在看见喜爱之物时，掩饰不住的本能。

    见对方略有犹豫，宋梓舟一伸手将鲜红好看的冰糖葫芦塞进了小姑娘的怀抱里。

    凤央自人群中走出，径直走到穆红鸾和宋梓舟面前，略微低了低头，算作行礼。

    “坊间宵小甚多，舟姨娘同小姐出门最好带上侍从。”

    “咦，”穆红鸾拖了长长的尾音，“你怎么认识我们？”

    她皱皱眉头想了想，很确定从来没有见过面前这个少年，更何况今日出门还着了男装，那个人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她们的女儿身。

    凤央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央同舟姨娘有过几面之缘，而你……这个世界上长得和小穆将军有几分相像的人，大概就只有他唯一的妹妹红鸾小姐了。”

    女扮男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事情，性别不同，天生所带的气质也是不同的，如此穿着，除开能糊弄自己外，就只能糊弄一些市井普通之人了，但凡有些眼力见儿的，都能一眼辨别出来。

    “原来你认识我哥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微微扬起头，视线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

    “凤央。”

    清泠的声音淡淡响在四周，从此以后，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都将落在一个姑娘的心上，承载她二九年华迟来的情窦初开。

    三个人简短的询问寒暄过后，凤央以还有事为由，拱手作别，宋梓舟福了福身子，表示过感谢后，也带着穆红鸾准备回府。

    街道另一头，拥挤的人群之外，凤央爬上一辆镶嵌着火红金凰的马车，看见车轿中坐着的白袍少年，他懒懒的倚在窗辕上，恹恹的抱怨道，“将军，以后这种打架的事情能不能别让央去了？”

    “为何？”穆之周一边看着手里的竹笺，一边随口询问道。

    凤央将身侧一缕衣袍提在手上呈递于前，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说道，“喏，你看，这衣服今儿个才刚刚穿上，还没嘚瑟一会儿，就脏了。”

    白袍少年合上手里的竹笺放在一旁，眉眼含笑，“这衣服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凰珠的，你觉得好看，硬从她那要来，又去裁缝那改大了些许，对吗？”

    听到凰珠这个名字的时候，凤央好看的眉毛挑了挑，“那又怎样？”

    “原是我送给她的，你既拿了去，承的就是我的情，今日替我打了一架，这情我就当做你还了。”

    “……”

    凤央脸色一黑，手里拽着的袍子从指尖滑落，晃晃悠悠后，温顺的垂落在他身旁。

    透过珠帘的缝隙远远瞧见那个穿了一身男装的姑娘时，穆之周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看见大汉抄起长枪端端指在她面前，他五官一瞬间冷到了极致。

    凤央英雄救美的举动，实际上是被他所指使。

    想到宋梓舟将糖葫芦塞进小姑娘怀里时，穆红鸾脸上不舍的表情，白袍少年唇角边的笑容深了又深，给什么不好，偏偏给出了他这个妹妹最心爱的东西。

    回府的途中，穆红鸾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的念叨那根糖葫芦，一张粉嘟嘟的小嘴高高撅起，满脸写着的都是不乐意。

    在街尾的拐角处，恰好又遇见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宋梓舟抬起头看了看身旁姑娘放光的眼睛，伸出手摸了摸钱袋里从铜锣中拿回来的碎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决定将送出去的东西赔偿回来。

    不过……

    事实上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穆红鸾将那枚碎银放回了钱袋中，取下宋梓舟手腕上翠绿色的玉镯，将草扎上所有的糖葫芦都买了下来。

    宋梓舟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腕，又抬起头瞧了瞧穆红鸾抗在肩头的草扎，脸上平淡的表情中渐渐显现出绝望来。

    那玉镯是穆之周送与她的礼物，别说买一整个草扎上的糖葫芦，就算是一百个，也绰绰有余，这丫头……还真是财大气粗……

    可这财……是她的。

    穆之周来到流光阁的时候，就看见宋梓舟对着一个稻草制成的矮扎发呆，他伸出手指了指食案旁立着的草扎，疑惑的问道，“你吃光了？”

    宋梓舟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副焉焉的表情，“你妹妹吃光了，一个也没给我留。”

    听闻这话，白袍少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爽朗的声音中带了几许欢欣的意味。

    “我……我可不是想吃……”听见对方的笑声，宋梓舟急了，她猛地伸出光秃秃的手腕，“我就是心疼我的镯子……”

    穆之周的笑声更加响亮了，他抬手握住面前女子的指尖，“我近日得了一对上等的和田玉镯，明儿个让丑奴送一只过来，可好？”

    询问时，白袍少年语气里极温柔，分明的五官中溢满了宠溺。

    宋梓舟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得想，一对玉镯，送一只过来，那么剩下的那一只应该会送给宋晚晚吧……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对里面的另外一只，并没有出现在白芷院主人的手上，而是戴在了那个叫做凰珠的姑娘手上。

    她知道这件事，是在很久以后的某一个不经意遇见时。

    穆之周今夜并没有去宋晚晚那里，掌灯时分，瞧见他自顾自的褪去外袍爬上床，宋梓舟低下头微微红了脸颊。

    “愣在那里做什么，是要我暖热了被窝才肯进来？”

    被对方提醒，宋梓舟才猛然回过神来，赶紧一路小跑过去跟着爬上了床，她刚刚将被子揭开钻进去，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将身旁女子搂进怀里，穆之周才有了一丝丝安心的感觉，他轻轻闭上眼睛，趴在宋梓舟耳朵边上呢喃般的道，“我想要一个孩子？”

    女子稍稍转回头，用余光瞟向身后少年，“你已经有一个了，夫人……”

    “我想要和你有一个孩子。”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听得穆之周轻声补充道，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教她心底不可抑制的滋生出了细细密密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