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芳笙眼睫一颤，旋即转过头看了青茗一眼，向他再确认一遍。
青茗重重点头，继续道：“是方才才发现的，柳大人几乎是才事发就遣人过来了。”
王氏死了？
她什么时候死都好，偏生这时候死得不清不楚，她原指望着再从她身上查到些别的事！
都被打乱了。
脑子里鼓鼓作响，猛然间一张人脸晃过。
会不会是他？
一想起这个人，手上生理性浮起痒意，那日他攥着自己的手捏住王氏脖子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
她身上的躁动气息被夏瑞景所察觉，“老师，这是怎么了？”
“京兆府里，王氏死了，我要去看看，殿下要一同去么？”
夏瑞景一怔，“王氏？前寿王妃？”
“是。”
“那便一起去看看吧。”说着，夏瑞景侧目看了一眼宁芳笙。说实话，对于王氏的死他没什么感觉，至于去则是因为宁芳笙对此的反应罢了。
两人说好了，便立即准备马车出门去了。
待到了京兆府门口，才看到早就在那处迎着的柳府尹。
柳府尹本站在原地不停搓手，心想是不是宁芳笙或者萧瑾时暗地里叫人做了什么。
他正着急，便听旁边的仆从高声道：“宁大人好！皇长孙殿下好！”
皇长孙？
抬头看去——
可不是，款款从宁王府车中出来的清俊公子，不就是皇长孙么？
心里嘀咕了一句，脚下立刻迎了上去。
“宁大人！皇长孙殿下！”
率先看了一眼宁芳笙，听她缓缓道：“本官今日下午都与殿下在府中小酌，收到了柳大人的消息，便同殿下一起来了。”
柳府尹转而看向夏瑞景，夏瑞景点头，面色有些凝重，“正是。听说了这个消息，到底曾经也是有一层关系在的，心中不忍，就跟着一起来了。”
“原来如此。二位请随下官来。”
他低下头，默默引路。却也明白了，宁芳笙带着夏瑞景前来，就是说她什么也没做，都在陪着皇长孙了。
他正沉思，手边的仆从低低唤了一声，“大人，您往那边看！”
于是顿住脚步。
盛夏的傍晚总是晚霞满天，暖橙色、绯红色的光映照着天底下的街铺柳树，遍地光辉。不远处，一匹同体纯黑的高头大马，上坐一人，一身藏青色的衣裳，身量精瘦。乍一看，十分不和谐。
然而再近些，柳府尹看清了那张脸，长眉入鬓，凤眼生清晖，鼻若悬胆，薄唇似含玉，一时看花了眼，倒宛如夜神临世。
他心里叹了一声举世无双好皮囊，而后打了声招呼，“萧世子。”
萧瑾时远远时就一眼认出了宁芳笙，又见她身边站着夏瑞景，嘴角扯了讽笑。翻身下马，招了个人接过缰绳，低声道：“看好了。”
“是。”
交代完了，萧瑾时这才随意一拱手，看向柳府尹，道：“听说府尹这里不大对，便即刻赶过来了。”
视线一转，落到宁芳笙头上，嗤嗤笑了一声：“倒是没想到这么巧，在门口就碰上宁太傅了！”
听说？巧？
宁芳笙听言，不咸不淡看过去，嘴唇一掀，“听说？不知萧世子从哪里听说，不妨告知我，叫我也听说些好事情。”
声是好听，话不好听，挟了刺似的。
萧瑾时已然习惯了，也没想到别处，以为宁芳笙知道自己派人盯着她府门，不争辩。只是袍子一撩，朝她的方向走过去，“宁太傅想知道？这可不能示人，不若凑近了，本世子悄悄告诉你。”
一阵寂静。
几个不相干的府衙干事低下头数蚂蚁，恨不得把耳朵捂上。
夏瑞景皱眉，扫了他一眼，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
一声冷笑，宁芳笙瞪着他，意有所指道：“希望进去以后，萧世子能如你所说告知本官。”
“求之不得。”
懒散的调子，托得极长，听起来又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柳大人，还不进去么？”
宁芳笙已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留下的小半张侧脸冷硬又孤高。
萧瑾时看在眼里，舌尖擦过齿关，恶意地想，这是在勾着他把她踩在地上。想想她以后所谓的傲气、清冷、矜贵全都零落成泥，他心底便层层涌上快感。
然而，在此之前，他还得先弄明白一件事。
他落在后头，揪了个柳府尹的仆从，问：“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
后者一愣，没反应过来，诧异地望着他，“世子不知道？”
“知道我还问？”
只是知道宁芳笙出了门，所以就跟过来罢了，谁管发生了什么，能掺和一脚就行。
这搞什么呀。仆从暗暗叫苦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前寿王妃，王氏，今日死在监牢里啦。”
“这样？”
阖了阖眼，萧瑾时也有几分意外。
不过，于他而言，王氏早死晚死都要死，可惜是没死在他手里。那天他也问了跟宁芳差不多的问题，可那妇人什么都不知道，给他气得根本没心思杀人，何况宁芳笙又盯着呢？本打算再盘查这妇人，后头弄出来好好折腾死，结果……这倒好了，也省了好大的事。
这一番对话，因着离得远，声音又小，前面的人是听不到的。
萧瑾时想了一圈，把目光投到前面，眸子沉下来。那么王氏之死，是谁做的？为什么又这么着急要了她的命？
几番曲折环绕，终于是进了监牢的门。几个仆从都被留下了，只有他们四个进去。
封闭的空间，能听到几人“哒哒哒”脚步的回声。
一开始盯着宁芳笙的后脑勺，后来又盯着她月白的袍子，眉心折成小山丘。
啧，才不到两天没见，怎的背影变丑了？
吃胖了？
这也不至于吧。
越看越别扭，萧瑾时甚至生出了要把她袍子掀起来细看看的冲动。
后头人的心思宁芳笙当然猜不到，可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是真的。带着令她烦躁的温度，想到里头的人，他可能做的事，更是令人生厌。
“三位看。”
柳府尹脚下一停，伸出手，指向里头的牢房。
草堆上，女人穿着灰褐色的囚服，安安静静躺着。她脸埋在地上，从外面并看不真切。
打开门，柳府尹率先进去，捂着口鼻将女人的脸翻过来。
面色青紫，五官纠结，狰狞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