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很冷,村里逃出来大半的人都躲在山上。
饺饺照顾着钱婆婆和柳依依,亏得有赵鳏夫帮忙才不至于无助。外头天冷,山洞外边呼呼刮风,里面烧着木柴也不管用。
大家挤在一起,有咳声叹气的,有孩子尖锐的哭声,每个人都在惴惴不安。铁锅里熬了一锅的草药,姜汤,每个人都喝下去抵御寒冷疾病。
半夜还是有人烧了起来,两个小孩,三个大人,钱婆婆的情况也不好,上了岁数的人都遭罪。
柳依依懂医术,饺饺扶着她去给人诊脉,一个个的走。
“饺饺,先给我儿子看看。”
莲花远远叫道,她那孩子还小,受了冻发起烧来,叫声都跟猫似的细弱。
康瑞和莲花急的不得了。
“饺饺,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他是我的命根子啊。”莲花抱着孩子哭了起来。
康瑞也是焦虑,但他不敢说话。他当初在镇子上读书,看见饺饺和李成森走得近就散布流言,后来李成森中了探花郎,大家便不动声色的和他疏远。背后说人是非,那人中了探花,若是以后记仇查起来,大家都要吃锅烙。
他在镇子上学塾不好过,前些日子想着休息两天便告了假,结果躲过了一劫。
饺饺:“我不会治病,我嫂子会,先瞧瞧吧。”
柳依依给孩子把脉,又煮了些草药给孩子喂了下去,但孩子小,对于苦涩的东西本能的逃避,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喂进去一些,大部分都吐了。
“孩子本就弱小,即便是在家里养着都容易生病,何况在外边风吹雨打。”柳依依叹了口气:“我只能尽力而为。”
她对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高烧风寒能要人命,这种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救回来。
场面一片愁云惨淡。
大家挤着彼此靠着冰冷的墙,勉强睡了一夜,留了两个人值夜别让柴火灭了,也放着那些在山下烧杀抢掠的叛军。
天将明,就听一声凄厉的喊:“我的孩子——”
大家寻声看去,只见莲花坐在角落里,疯癫似的抱着怀里的孩子,那孩子已经断气多时了。
康瑞抹着眼泪,搂着莲花,“我的儿子啊!”
其他人陆陆续续转醒,都叹了口气,有的看看自己的孩子和亲人,还好除了莲花的儿子,剩下的都活着,就算是高烧不退,还有气,但这种情况下能坚持几天就说不好了。
柳村长长长的叹了口气,宋婆子心疼的不得了。至于康瑞的父母没跑出来,叛军进村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他家,康瑞和莲花因为回了娘家躲过一劫。
嫂子们劝莲花,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饺饺瞧着有些眼熟,她没孩子的时候若水也是这么说的。
柳依依摸着自己的肚子,靠在饺饺的身边,轻声说:“我的孩子能保下么?”
她的情况也不好,孕妇需要安心休息,她四处颠簸又受冻,很危险。
饺饺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说:“能,我一定会护住你和程何的孩子。”
柳依依:“我一定要给程何留个后。”现下那人生死不知。一夕之间,父亲惨死,丈夫下落不明,孩子可能保不住,柳依依承受的是何等的压力。
饺饺必须成为她的支柱。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没事儿,就我的孩子出事儿了,魏饺饺,是不是你在报复我,你恨我,所以不肯给我孩子好好医治!”康瑞一夕之间没了父亲母亲,现在连孩子都没了,他几乎要疯了,恶狠狠的看着魏饺饺,要将人生撕了一般。
柳依依起身挡住了他的视线,淡淡道:“我家世代行医,讲究医德,你若是质疑我,不妨冲着我来。”
她生的貌美而冷,往哪里一站高不可攀,苍白的脸颊让人怜惜。
康瑞冷笑一声:“你们都是一伙的。”
饺饺皱眉:“若是觉得我公报私仇,那嫂子不用给人看病了,可行?”
那怎么行,有个大夫在这却不看病,那不是有病嘛。
其他人已经七嘴八舌的道:“这和饺饺有什么关系,你孩子小,抵抗不了风雪。”
“柳大夫家里是镇子上有名的药馆,错不了的。”
“你别伤心过度在发疯了。”
柳村长和宋婆子也在劝他:“知道你难过,以后会有孩子的,这孩子福薄。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乱了阵脚。”
康瑞不信,质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李成森的事情记恨我,所以才不给我儿子好好治病?否则其他孩子怎么没事儿?!”
饺饺挑眉:“李成森那的流言,是你放出去的?”
康瑞死死盯着她,觉得她在装傻。
饺饺嘲讽:“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卑鄙,你枉为读书人,背后耍阴刀子,至今为止连个像样的功名都没有。我要是你就消消停停的不说话,而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害你儿子与我有什么好处?就咱们那点仇怨我早就不在乎了,是你把你自己看的太重。”
柳媳妇开口道:“是啊,人家饺饺嫁了人在镇子上生活的正好,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这辈子都没见的必要。”
钱婆婆咳嗽了两声:“就记着那点当初的仇怨,真不像个男人。当初也是你害了饺饺,饺饺不记仇还不对了?”
“谁说不是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话,都是指责康瑞的。
康瑞怒目争圆,眼中有血丝,“我是读书人!你们这么对我不怕遭报应!”
“读了这么多年书,也没见你有什么出息,一个童生就到头了。”不知谁说了一句,大家都不说话了,默认这种说法。
柳村长脑袋疼,重重呵斥一声:“行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你们打仗斗嘴的时候么,要是把那群叛贼引过来,咱们都得死。”
死亡的阴影还没过去,一个个脸色又苍白了起来。
赵鳏夫道:“粮食不够咱们支撑多久的,最多半个月。”
天冷,大家对于粮食的需求更加严重,加上之前往山里放的粮食不够多,才出现了这种情况。
饺饺判断了一下,道:“他们待不了那么久,他们看样子是小股的逃兵,人数不多,应该是吃了败仗四处流窜的。朝廷很快就会四处缉拿,不会太久。”
她在镇子上生活过,大家对她还是比较信服的。
大家为了活下去而愁苦,没心思计较那些事儿,一个孩子的死算不得大事儿,在此之前已经死了很多人,包括他们的亲人,不久之后,他们也许会死。
莲花抱着自己的孩子,木然的坐在那,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姿势,除了大喊一声我孩子死了,就没在有过动静。
孩子一死,她魂都没了,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谁说话她都当听不见。
整整两天,她就死死的抱着孩子不肯松手,大冬天的尸体不至于立即腐烂,但和一个死孩子共处一室也够瘆人的。
有人提出将孩子埋了,得到了大家一致认可,连柳村长都想把外孙埋了,毕竟入土为安。
莲花不干,谁靠近咬谁,娘来了也没用。
饺饺懂她的心,当初那孩子只在自己肚子里待了个把月,失去的时候就让她那么痛苦,何况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啊,会哭会笑会闹,爱了那么久。
她送了一碗汤过去,什么都没说,安慰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莲花动了动眼珠子:“饺饺,你是不是特别可怜我?”
饺饺自顾自的说:“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