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睡一张床上,宽大的床榻周围系着幔帐,淡蓝色如梦如幻,薄薄的被子清凉舒适犹如蝉翼。
大公主穿上薄衣卸了妆躺在榻上,眼角微红,十六岁的少女总能轻易让人心疼。
饺饺哄着她:“你是公主,是金枝玉叶,什么都能得到。”
她推开饺饺坐起身子,愤愤的说:“都怪你。”
饺饺点头附和:“都怪我。”她看着大公主的样子,忽而想起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胡闹,生气巽玉不信自己是真的喜欢他。现在看来真的很难相信那是喜欢,更像是孩子的不懂事赌气,强扭一个瓜下来。
孩子不定性,少年太多变,让人难信真心。
大公主吸了吸鼻子,没掉眼泪:“李成森就是个混蛋,我这么好,他有眼不识金镶玉,就喜欢破铜烂铁。我是饕餮美味,他就喜欢吃饺子。”
魏饺饺无奈的说:“我倒不觉得他多喜欢我,就是吧……男人都英雄情结,我瞧着可怜,你是公主天生就过的好,不如下次你穿着薄衣轻衫,素面朝天,萎靡不振可怜兮兮,说不住他就喜欢你了。”
大公主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喜欢他么?”
魏饺饺想了想,诚实的说:“肯定不讨厌的,要是没你皇叔的话,我很乐意和李成森在一起,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应该也能和和睦睦。”
公主震惊于她的坦荡,追问道:“可现在有我皇叔,那你怎么想的?”
饺饺:“因为有巽玉在,被巽玉喜欢过,总觉得别人差点什么。”她思索了两下,又笑了笑:“不过这也没什么,人活于世又不是只有爱情,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更多的是合作,我觉得李成森可比你皇叔靠谱多了。”
大公主警惕起来,用那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饺饺:“你该不会是对李成森动心了吧?”
“这话应该怎么说呢?你在路边看见一个长得好看的人,是不是还多看两眼。若是他做了和你口味的事情,你是不是要欣赏欣赏。”饺饺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随口说道:“感情这东西说不好,但过了那年纪觉得也不过就那样。你现在喜欢李成森,将来还会喜欢王成森,赵成森,木林森。”
大公主不太喜欢她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故意往人伤疤上戳:“你是不是最喜欢我皇叔?”
饺饺坦然的回答:“是,会有人不喜欢巽玉吗?”
“不会,他要不是我皇叔……”大公主觉得这话忒大逆不道,咽了下去,转而道:“我皇叔真的会死,那你怎么办?”
饺饺耸了耸肩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吃饭,睡觉,嫁人生子。”
大公主指着她的鼻子说:“你无情无义。”
饺饺嘻嘻的笑了一声,不以为然,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她身体凉,即便是夏日的夜晚也要盖上被子,否则会被冻醒。
她和巽玉一起睡的那些日子,巽玉好像一个火炉,浑身上下都是暖意。
最初两个人住在一起,巽玉睡得并不踏实,他看上去像个纨绔公子哥,实则警惕,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来。
饺饺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包装的很好的刺猬,没人摸得见他身上的刺,可就是有。
她喜欢拥抱他那温暖的感觉,像是拥抱着太阳,就算是浑身是刺也一点都不疼。
喜欢呀,最喜欢巽玉。可谁说喜欢就要念念不忘,喜欢得不到就要痛哭流涕。
人的感情那样复杂,纯粹的喜欢能维持多久,既然已经长大,就不适合像个孩子般哭闹。
与其去想喜欢的人,不如想想明天的生计,在哪里买房子,以及十年后的自己想要什么。
大公主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我还不困呢。”
夏日很热,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敢放太多的冰,有些热,就连吹过来的风都是一阵暖风。
寝殿内的窗户都开着,草丛里的虫儿一声接着一声的叫,树上的知了彻夜不停,声嘶力竭。
饺饺其实也睡不着,但她喜欢大公主的蚕丝被子,无奈的说:“不睡就是盖一会儿。”
“我看你刚才说那些话好像挺懂李成森的。”
“也不能说很懂,就是知道他的生活轨迹。”饺饺简单的说了一下李成森幼年吃的苦,父母的艰难,以及他在感情上的缺失,说完了以后又补充道:“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也不要摆出一副你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给你说是让你心里有数的。”
大公主若有所思的点头:“所以他喜欢他母亲那样的女人。”
“我看未必,他只是觉得愧疚,想要补偿他的母亲。我是不知道一个孩子愧疚在哪,反正……每个人心里都有些缺憾,你就这么理解吧。”饺饺说得口干舌燥,为了方便两人聊天,而大公主把值夜的宫女都撵了出去。喝水还要自己出去倒,寝殿很大,饺饺懒得走,故而不太想说话,吓唬道:“你再不睡觉就要变丑了。”
大公主翻了个白眼:“外面的天才刚黑,天天睡的这么早,小心变傻子。”
饺饺被闹的无奈,想了想,问:“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呀,去御花园,或者千里池逛一逛。”
大公主想了想,点头答应,两人穿上了衣衫后,她又犹豫:“天黑了还往出走,不太好吧。”
饺饺不耐烦了:“去不去?”
“去。”
皇城早早下钥,宫门也锁的早。两人起来又折腾了一番,去了御花园还没让人跟着。
二人出来闲逛,沿着千鲤湖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大公主没有年纪相仿的妹妹,年纪与她最接近的就是三弟,有些男孩与女孩总是玩不到一处,饺饺算是她第一个比较平等的朋友。
她屡次在魏饺饺手里讨不到好处,就乖顺了许多。
御花园以钦安殿为中心,两边均衡地布置各式建筑近二十座,园内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着山石,浮碧和澄瑞为横跨于水池之上的方亭,朝南一侧伸出抱厦。
顺着白石围栏上了桥,这才发现桥上凉亭竟然有人。
桥上就这么一条路,离的远黑暗里看不见,等着走近了再转身离开已经不合适。
借着稀疏的月光,饺饺认出对方是白日里见过的越贵妃,对方一身薄薄的衣衫,临风而立,发丝飞扬,恍然间好似仙子。
越贵妃原本眉间踌躇,见了人骤然收敛,又是平日里高冷的姿态,却又主动说了话:“是公主和魏小姐。”
大公主欠了欠身,行了个平礼。她是嫡出的公主,见了贵妃相互行礼。要是换了庶出公主,要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贵妃娘娘。
饺饺行了一礼,她的行礼姿势被大公主纠正过,已经好了许多,但终究比不上知礼懂礼的贵小姐。
贵妃手中拿着一把鱼食,将于是直接撒进了湖水里,引得尚未入睡的鱼儿争相抢夺。
她上下打量一番,淡淡道:“魏家不在长安,魏小姐孤身来长安,想必吃了很多苦吧。”
然后胡乱给魏饺饺身份,甚至没有事先通知,饺饺此时很多话都答不上来。
旁边有大公主在,她代为回答:“我母后特意派人去接的,一路上并不寂寞,入宫后由我作陪,更加不会,至于日后嫁进了梁王府……”
“公主慎言,陛下没有赐婚,梁王没有求娶,诸多变数,以前说出来,怕是会毁了闺阁女眷的名声。”越贵妃的手扶着栏杆,她的手修长无比,染着淡粉色的豆蔻,指甲划过栏杆磨的厉害。
大公主得意洋洋的说:“既然把人都接到宫里来了,那就是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