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
凌建功一撩衣袍下摆,大步跨进门槛,脸色紧绷地说出这两个字。
兰洗月在铜镜里看见他的身影,也没有转身,仿佛自己房间进来一个大男人已经是非常习惯的事了。
她只是扭着头发,奇怪地问:“什么‘不准’?”
她正在手忙脚乱地与头发作斗争,根本不知道这个一回家就黑着脸的家伙,在说些什么鬼。
凌建功大步走到她的身后,捧起她身后披散的长发,开口道:“我不准你去做尼姑。”
她的盘发技巧实在有够烂!竟然大半的头发都散了下来,毛毛躁躁的,灯照着铜镜,映出的她像个蓬头垢面的女鬼一样。
“这头发要是再弄不好,我就真把它们绞了,当尼姑去!”兰洗月掷下豪言,只觉得长时间举在头上的胳膊酸痛不已,耐心即将流失殆尽。
“我不准。”凌建功坚持道,态度强硬,令她感到好奇。
“你难道不陪我,当大和尚去吗?”一般女子说出这话,男子不都应该说陪她出家,才是标准情话吗?
“不。”凌建功否认道,义正言辞的说,“我还没建功立业,不敢忘却家族使命。”
“哇,你这么无情?”兰洗月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瞪着镜子里的凌建功,越想越气愤,当下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竟然不陪我出家!”
他大手往她肩上一按,轻松地将小妻子按回了椅子上:“所以你也不准出家。”
“自私!”兰洗月一撇嘴,别扭道,“为了迎合你的理想,我都不能自己选择人生了。”
凌建功为她清奇的脑回路哭笑不得,拿起梳子递给她:“乖乖盘头发,别想什么出家不出家的。”
兰洗月努力地梳着头发,发现自己的手也太不中用,抓住了这边,那边就脱落下来,抓住了那边,这边又松开了!
她发誓,她不干了!
兰洗月再次一拍桌子,站起身,大声宣布:“我不盘了!”
凌建功见状,主动拿起梳子,捧起她的秀发,说道:“你太毛躁了,静下心来,肯定能盘好的。”
兰洗月又被夫君按在了椅子上,不满地说道:“太麻烦了,为什么女子的发式这么复杂?”还是男子的着装简单!只可惜她是个女子,还已经嫁做人妇,不能一直穿下去。
凌建功一边帮她挽住掉落的头发,一边出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盘头发了?”
兰洗月对着镜子里的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还不是因为嫁给了你。”未出嫁之前,她以前在军营里也是大大咧咧的,要不是因为他,她犯得着做这种小娘们做的事情嘛。
有了凌建功的帮忙,她终于不再一直掉头发,双手并用,在头顶上绕啊绕啊,绕出了一个像是发髻一样的东西,用一根小簪子插在发髻里,算是固定住了。
她对着镜子测了侧脸,观察着自己盘的发髻,虽然称不上完美,但是终究是她盘出的第一个发髻,她用手指头摸了摸,感觉有些沾沾自喜。
“盘好了!这玩艺儿好看不?”她紧张地盯住凌建功,希望从他嘴里听到对她手艺的评价。
凌建功看着她头顶上的那坨东西,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好看。”他的声音语调平直,又补充上一句,“再插枝花就完美了。”
“花?为什么要插花?”
兰洗月还没问完,凌建功就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支艳丽的小花花来,抬手一插,就将它戴在了兰洗月盘的发髻上。
“好了。”
兰洗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不对劲,她头顶一坨黑乎乎的奇怪盘发,顶上插着一枝花……
兰洗月的脑中自动冒出这么一句话:鲜花插在牛粪上?
“凌、建、功!”
兰洗月第三次拍案而起!
“你是不是讽刺我盘发技术太烂,盘得像牛屎?”
牛屎头,与其说是盘头,不如说是在头上又盘了一个头出来,再插上一枝花,当真是绝配,眼睛看过去,都仿佛能闻到味道——
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看着她的牛屎插花头,低低地笑了起来,接着越笑越大声,最后转变成了大笑。
不好看就直说嘛!为什么要这样戏弄她?兰洗月愤愤地拔掉花和簪子,让牛屎头回归到披头散发的状态。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凌建功这么开心的样子!看来她给他沉闷的生活,提供了超级好笑的笑料了!
腰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他贴在她耳边,低哑地问道:“怎么,生气了?”
她别过脸:“没有!”她没有生气!她只是想捶死他而已。
“想盘头发,只要说一声就行了。”他摸了摸她的头顶,“我来帮你盘。”
“你会盘头发?”兰洗月疑惑地问道,不过看见镜子里映出的他的动作的时候,她就说不出质疑的话来了!
他修长的指在她的发中穿梭,手法十分娴熟,一丝不苟地将她的头发盘出漂亮的发髻,款式之复杂,令兰洗月叹为观止。
“这么花哨?”
她看着头上的头发从这里穿过来,从那里穿过去,看得她眼花缭乱,完全不知道凌建功那一双大手,是怎么做到盘得这么细致的。
她不禁产生了新的怀疑。
“你怎么会盘女子的发式?还盘得这么复杂、这么熟练?”
乐于将自个儿的娘子打扮漂亮是一回事,追究熟练背后的原因又是另一回事,凌建功一个大男人,如果不是曾经给别的女子盘过头发,又怎么能知道这些手法。
一想到他的职业,很可能也做过其他女子的贴身护卫,伺候她们起居,还帮着梳头发,梳得这么好!她就!嫉妒了!
“你是不是帮别人盘过头发?”
凌建功在她的注视下,直言不讳地点了点头。
“是的。”
“是谁?”兰洗月紧盯着他,严肃地问。
凌建功如实回答道:“是我师傅。”
啥?师傅?
说起师傅,凌建功的脸色似有一丝无奈:“我师傅有个怪癖,喜欢唱戏,唱旦角。”他补充道,“他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