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雀粗人一个，哪会对戏感兴趣，当即就回绝了：“不必了。你沈哥啊，大字不识几个，听不懂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　晏清惋惜地叹了口气。　两人又聊了会儿鹿，晏清算着时间该走了，只好恋恋不舍跟沈厌雀道了别，往西来意赶。　溪云看着这两人相处的模样，表情十分怪异。　就算是跟他哥哥一起，也少见晏清这般活泼，好像一颗少年心都捧了出来般。这沈厌雀是哪里特别，能让晏清这样卸下心防？　挽风见他一个人喝了几杯茶，轻声问：“公子，日上三竿了，今日就歇在府内吗？”　沈厌雀笑她：“平时你嫌我老往外跑，今天你嫌我待府里碍眼了？不过，”他喝完最后一口茶，“等的就是日上三竿，我准备去看看热闹。”　挽风：“热闹？”　沈厌雀：“别跟着了啊，再跟着，我又让你演戏去。”　挽风：“.…..”她后退了一步。　她看了眼溪云，弱弱道：“反正，溪云姐姐会跟着你……”　沈厌雀摆摆手：“溪云也别跟着。”说着就往外走。　走没两步，果然溪云跟上了。　沈厌雀回头瞪她：“我说你……”　溪云直视前方：“我奉公子之命，今日侍奉沈公子左右，定当半步不离。”　挽风在他背后低声说了句：“晏公子的话，溪云姐姐不可能违背的。”　沈厌雀看看溪云，看看挽风：“你瞧瞧人家，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听话？”　挽风小声道：“挽风一直听话，只是公子的要求太无理了……”　“你……”沈厌雀发现这丫头跟刚认识不一样了，都敢顶撞他了，气急反笑，“不错，顶嘴顶得有你家公子几分风范了。”　溪云：“.…..”　沈厌雀看她一眼，痞里痞气道：“爱跟着就跟着，吃了苦头可不准哭。我非让你知道，你家公子的话还是少听为妙。”　溪云不顶嘴，也没什么表情。　沈厌雀不管她，往外走去。　他这一路，也不说要做什么，不骑马，不坐轿，背着只手，打着把纸扇，慢慢悠悠地往河东走，还有几分文人做派。　沿河都是叫卖声，琳琅满目来自大江南北的货物，不比花街逊色。可惜无论是前头走的，还是后头跟着的，通通目不斜视，浪费了这沿途好春光。　河边逛了半日，又往巷子里头折。这深深浅浅的巷子，虽然坐落着高低不一的房子，但色调雷同，走得久了，不免迷眼。但沈厌雀天生方向感极佳，绕着巷子七拐八拐，走了近两个时辰，待再次钻出巷子，溪云才发现又回到了刚刚进巷子的河边。　沈厌雀打着折扇，临河而立。风吹着他的兜帽紫衫起舞，玉簪束发，端得是风流倜傥。　要不是扇子上的字太过难看，该是多惹人驻足的画面。　沈厌雀：“让你跟着，就真的只是跟着，半句话也不说，我当是我一个人逛这半天。”　溪云颔首站在他身后。　沈厌雀问道：“你觉得今日的南嘉城如何？”　溪云望着他背影，不知道他问这问题有何意义。她如实答道：“民风和乐，太平无事。”　“民风和乐，太平无事。”沈厌雀嚼了嚼这两句话，扇了几次扇子。这河风比扇风可大多了，真是多此一举。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怎么可能是民风和乐，太平无事。”　溪云当是主子责他说错话，当即回道：“属下知错。”　沈厌雀转身看她：“明明满心不服，还愿意低这个头，你对你家公子倒是忠心耿耿。不过，”他这一声不过，让溪云抬起头来，“你没错，我没错，那就是其他人错了。”　死了那么多人，官府无动静也就算了，连百姓也没有动静，于情于理都解释不通，难道死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分明不是！如此一想，简直诡异到让人不敢深思。　那瞬间，沈厌雀眼里的玩世不恭一扫而空，眼眸深邃起来。溪云一时晃神。　谁想沈厌雀把折扇一揣，道：“走，吃饭去。”　溪云：“.…..”　她实在琢磨不透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沈厌雀带她进了家面摊，大手一挥，点了四个菜，外加三样小吃。溪云拗不过他，坐下吃饭。谁想才吃到一半，沈厌雀又加了两道菜。　面摊的老板乐得嘴巴咧到耳边，上菜上得愈加勤快，伺候这个财神。　溪云憋不住话，道：“公子，我们二人并吃不下这些。”　沈厌雀捏着个肉燕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你嗦，说得对。不过，反正有人结账，你只管吃。”　吃到最后，两人都有些扶不动桌子了，桌上还剩大半的食物。　这家面摊生意不错，此刻也已经坐满了人，但也没人像沈厌雀他们这般出手阔绰、铺张浪费。客人们时不时就探头过来，又倒回去讨论一二。　“这沈厌雀，跟饿死鬼投胎似得。”　沈厌雀摸了摸肚子，满足地呼了口气，问溪云：“吃饱没？”　溪云艰难吐出句话：“饱了，公子。”　沈厌雀小声道：“一会儿，谁打我，你就打谁。记着，小孩、老人、女人不能打。”　溪云没听明白：“什么？”　沈厌雀突然站了起来，夸张地拍了拍肚子，大声道：“饱了饱了！菜色真不错！溪云，走吧！”　溪云愣愣地跟着站起来，不知道沈厌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话一出，面摊的老板赶紧放下擀面杖，急道：“沈大人，你还没给钱！”　沈厌雀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只顾着往外走。老板的手随意往抹布上抹了两下，赶紧追了出来，道：“你没给钱！”　客人们看见了，纷纷也帮着喊起来：“去哪儿呢沈大人，把饭钱付了呀！”　“你吃饭钱没付呢？”　沈厌雀被老板挡住了出去的路，听到这些话，左右看了看，对着老板问道：“我没给钱？”　溪云在背后小声道：“公子，你确实忘了付钱。”　老板脸上已经有了不快，还是耐着性子跟沈厌雀说话：“沈大人贵人多忘事，方才在小人的面摊一共点了九道菜，共计五两银子。”　沈厌雀听了，脸上爬上些讶异：“五两银子？我吃了那么多？”他回头看了眼桌上，道，“老板，你算错了，你看看，我不是都剩着大半盘菜没吃吗？怎么可能吃了五两，这只能算二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