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非所问，沈厌雀有拳打棉花的感觉，况且这话听着怎么横竖不是个理，还让人生闷？沈厌雀道：“看在夜明珠的面子上，要哪天你这么躺着，我也会扛着夜风来为你寻药。你爱吃什么味道的，我全给你按方子抓来，保准一样不落。”　晏师还闭着眼，片刻后，嘴角弯了起来。　沈厌雀少见他笑，不知怎得，也跟着笑了：“装睡你还笑？”　半晌对方都无回应，沈厌雀觉着自己简直快要习惯他的脾气了。他不是能安生的性子，伸了个无趣的懒腰，便靠着车厢挑起帘子看夜色，听车轮滚滚。也不知是不是晏师点那药草有安神的作用，不过小会儿，他也有些困了，手从帘子上垂了下来，缓缓睡去。　晏师睁开眼睛，侧过脸看沈厌雀。烛光跳耀在他纤长的睫毛之上，有难得的静谧。　香炉的烟淡淡地消散在半空。　马车停的时候，沈厌雀立刻醒了，才发现这短短一小截路程，他居然睡着了。身边的晏师也睁着眼睛，不知是否刚醒。　“这就到了？”沈厌雀自言自语道，掀开了帘子。一看，马车明明还停在巷子之中。　“怎么停着了？药铺还有段路。”他朝外头那两个护卫道。　很快，外面的人就回了：“沈公子，动不了了，前头都是人。”　都是人？沈厌雀挪到车厢口，掀开帘子一看，差点吓着。可不是么！仁济药铺门口跟晒芝麻粒似得挤了一堆人，都挤到巷子口来了，吵吵嚷嚷。沈厌雀这才清醒了些。　“发生何事？怎么都堵在门口？哪儿来这么多病患？”他问道。　“回公子，不清楚。我这就去问问。”阿让道。　“不必了，我自己去问。”沈厌雀直接他们两人中间钻了过去，跳下了马车。　阿迁跟阿让拦他不住，没一会儿发现晏师也出来了，赶紧让开。　晏师下了马车，跟在了沈厌雀后头。人多挤得不行，沈厌雀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人往后推了三步，一下撞在了晏师身上。　他捂着肩膀揉了两下：“你是瘦得只剩骨头么？嘶，疼死我了。”　“你挤不过去。”晏师道。　“我知道，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沈厌雀左右探了几眼，想找个间隙。　但见晏师忽然伸出了手，搭在沈厌雀的背上。　沈厌雀虽然穿得有些厚，但也感觉到了不对，警惕到：“干嘛？”　下一秒，他就被拎着飞了起来，掠过屋檐和这些人的头顶。　沈厌雀只觉得一股大力拽在背上，紧接着双脚失重如同踩在棉花之上，心跳从胸口直接坠到了脚尖，落地后又蹦回胸腔。他往后跌了一步，伸手拽住晏师维持平衡，张口就骂：“晏子规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让你拎了么？”　他瞪着晏师，晏师却将视线投向前方，顺带提醒他：“到你了。”　沈厌雀向前看去，又吓了一跳。眼前是仁济药铺正门，门板已经被挤坏了半边，另外半边要掉不掉粘在框上。药铺几个小二正手拉着手挡在门槛处，瞪大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俩人。　拥挤的人群因为这意外，有了片刻安静，看清是谁后，瞬间又吵闹起来。　“沈厌雀，怎么哪都有你？抓药不会排队吗？”　“就是，在这耍什么威风，要不阎王爷那儿也让你插队可好？”　人群骂声一片，正待要上前把沈厌雀拽下去，他身边那个男人忽然回了头。　站在前排的人见了，迅速喊了句：“别推了，晏帅在前头！”　各位看官，前头说过，南嘉这些年推崇乐理、戏文，当中的大家更是备受敬重。而嘉礼戏，讲究替人解冤释结，替人赛愿叩天曹，南嘉城人人皆信仰傀儡线连结着人与天，晏师更被众人奉为下凡的戏神，地位自然又比其他大家高上了一等。　晏师名号一出，人群别说推搡了，立刻便后撤了数尺。　沈厌雀：“......”　他低声对晏师道：“凭什么他们怕你不怕我？”　晏师看他一眼，转头朝药铺小二问道：“大夫何在？”　小二们认出晏师后，立刻也松了手，恭敬地拜道：“晏相公，黄大夫在里头捡药。”　“他在呢？门口围这么多人，我当是不接诊闹的，这又是怎么回事？”沈厌雀问。　“这......”小二们面面相觑，不敢说实话。　支支吾吾的模样，一看就有端倪。沈厌雀道：“我要见黄大夫，抓一帖治风寒的药。”　其中一小二小心翼翼回：“晏相公，沈大人，黄大夫说了，只抓药，不见人。”　不见人怎么开药！沈厌雀正待要开口，只听晏师道：“劳烦，我们要见黄大夫。”　沈厌雀以为他藏着有三寸不烂之舌要展示，谁想开口就是句废话，正想嘲笑他，却听见小二道：“晏相公，您别为难小的，小的马上禀报黄大夫，见不见全凭黄大夫一句话了。”　晏师：“有劳。”　沈厌雀眼珠子要掉下来，紧接着就不高兴了，冲着几个还站在原地的小二道：“怎么他说就有用，我说就没用？”　那几人用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看着他。　沈厌雀对着晏师咬牙切齿道：“行，算你狠。”　没过多久小二便回来了：“晏相公，沈大人，黄大夫在后堂等候二位。”　沈厌雀：“......”　这人脸看着不大，面子倒挺大的！　不知为何，只要是跟晏师较劲，通常的结果都是他自找不痛快，仿佛晏师生来就克他似得。他想着便踩重了几步进门。　人群见他们要往里头走，纷纷叫喊起来。　“晏帅，求求您，让黄大夫见见我们吧！”　“晏帅，黄大夫要是愿意出诊，我付十倍诊金！”　“晏帅......”　沈厌雀走在前头，听着身后万民呼喊，“啧”了一声：“为民请命啊晏帅。”　晏师不搭腔，只跟着他走。　前厅除了那几个把门的小二，什么也不剩了，不少桌椅都被掀翻在地，肉眼可见此处曾有过小冲突。地上还落着原本悬在门口的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躺在前厅正中央，“宁可架上药生尘”挨着它，已经被踩裂了。　沈厌雀将这些破败样尽收眼底，道：“何止架上生尘，随处都是尘，居然没人拾掇拾掇。如今药铺都有人踢馆了？”　晏师伸手到他鬓间，挥掉了一块恰好砸下来的小木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