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沈厌雀坐直了：“什么事？”　晏师弯了嘴角：“你猜吧。”　“你！”沈厌雀快被他急死了，扒拉了下衣袖作凶样，凑近他，低下声音道，“要不是这里人多，我早就动手了。”　葱白的手指在酒杯上来回摩挲，晏师垂眸不看他，喉结滑动。他有话要说，但今天用力过多，对方现在就跟受惊的兔子一般，他要是再吓上一吓，也许就跑了。他换了一句：“左伯桃与羊角哀为友，同去楚国谋事，粮食殆尽又路遇大雪，左伯桃为成全羊角哀毕生心愿，自尽以让粮。今日有酒有肉无风雪，花点小钱我就能买你高兴，何乐不为？你既说我‘义气’，我也得担得起这词。”　这话几分真假，是轻是重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沈厌雀听了十分动然。他不知道晏师竟然能将他这污名之辈视为知己，与左、羊相提并论，心里顿时一片滚烫：“你这兄弟，我非交不可了。”　阿迁在这时回来了，捧着个匣子，放在了晏师面前。　“爷，这是‘厌雀’。”　这么叫怎么有些别扭？　晏师轻轻打开匣子看了两眼，表情似乎很满意，随即推向沈厌雀。　离得近了，更加觉得这蛋雕巧夺天工。沈厌雀上手抚了下，又夸了几句，随即道：“你要不要换个名字？此厌雀跟彼厌雀可分不清了。”　晏师接过匣子，收好放在手边，道：“这个‘厌雀’，是我以万两白银买下的。而另一个厌雀......”　沈厌雀接过他的话：“另一个厌雀你可买不起，价值连城。”　晏师：“开个价，兴许我还有些私房钱。”　“你......”沈厌雀正待要调侃调侃他，又一个小厮走了过来，往他面前放了个名帖。　居然是给他的？沈厌雀打开名帖一看，里头除去署名，就只有两个字。　“沈涉亲启：笑纳。友，朔。”　“什么意思？”沈厌雀没明白。　小厮道：“这是方公子交代小人给您的，说等拍卖结束就给您送过来。方公子还说，‘厌雀’拍卖的报酬，尽数都归沈大人您。”　“尽数？”沈厌雀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知道这破蛋壳拍了多少么？”　小厮摇摇头：“方公子交代，拍多拍少他都不管，拍少了他不垫钱，拍多了他也不会跟您要回去。”　沈厌雀大笑不止：“他人呢？”　小厮：“回沈大人，在客栈呢，说今日忌出门。”　交代完这些，小厮便下去了。　沈厌雀还笑个不停。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如今一下得俩，真不算白活。他抽空朝晏师挥了挥那名帖：“晏子规，赚钱容易吗？”　“不容易。”　“那你得多跟我取取经，我可是坐在这里什么也没做，轻轻松松就把两万两从你口袋里，掏到方朔口袋，最后又捡回自己口袋。”　晏师极度不痛快。　费尽心思的讨好，反倒替他人做了嫁衣，心头酸涩与辛辣来回搅和。这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总算尝到了妒忌的滋味。　他勉强“嗯”了一声。　沈厌雀自然没察觉他有何不同，最后一滴猴儿酿入口便起身：“走吧晏子规，时辰不早了，这里也没什么热闹可看，数钱去。”　“你先去吧。”晏师垂下眼眸。他怕自己再多听沈厌雀说几次别的名字，会做出什么事来。　“清子跟夏老前辈聊得正欢，于礼我得去拜别。”　沈厌雀自然没说什么，先一步往楼下走。　一来一走，两人都牵动着场上的目光，可又有些不同。来时，人人为那蛋雕的名字愤懑不已，恨不得将沈厌雀踩缝里以平怒火。走时，人人津津乐道西来意晏师豪掷万两，买下“厌雀”二字。仔细想来，今日怕是十年来沈厌雀最风光的日子了。　往后但凡有人再提起他，免不了要提起那千古一见的蛋雕，提起万两白银，提起晏师。　沈厌雀跟晏师。　人群终于回过神来，开始窃窃私语。　上一回跟沈厌雀绑在一块儿的名字，巧了，也叫偃师。　“虽然知道晏帅跟那个反贼无甚干系，可不知为何，横竖不舒服......”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　“......”　下了楼梯后，从疏梅榜前穿过，前柜便设在疏梅宴与半步酒肆之间。　离开人群的沈厌雀，却忽然换了个表情。　他走到前柜处，对里头的人道：“掌柜的，来，我今天心情好，想把三楼雅间的账都结了，帮我算算。”　掌柜道：“回沈大人，已经结过了。”　“结过了？”沈厌雀作惊讶状，“韩老板？”　掌柜知道今日他跟晏师一起，与韩老板在三楼雅间会谈，也不瞒着：“回沈大人，是的。”　“那隔间呢？”沈厌雀终于问出了口。　“也结过了。”　“哦？又是谁在抢我的风头，你说说，我找他算账去。”　“这......”掌柜一脸为难，“店里规矩，不让我们多话。沈大人，您别为难小的。”　沈厌雀笑：“脚指头都猜得出来，今天抢着说要结账的就我们几个，我自认走得够快了，能抢在我前头的，晏子规吧？”　掌柜忙摇头：“非也。”　沈厌雀一拍柜子，把掌柜吓了一跳：“又是韩敕！早知道他爱出风头。我今天得了不少银两，你把他那部分退了，我给他补上。”　掌柜被他说得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把实话说了：“帐已经结了，您让我退，我也不好意思送回韩府。沈大人见谅。”　居然真的是韩敕####晏师这马甲披了没披已经没差了，小瞎子沈大人还认不出来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