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凌看了方雨晴一眼，拉过宋安暖说：“快走了，这种地方还没住够吗？”　这种囚牢一样的地方，宋安暖做梦都想逃出去。现在终于有了一根稻草供她攀附，她当然会紧紧抓住。　宋安暖毫不犹豫的跟着沈仲凌走出隔离室。　远远看到看守像摊烂泥一样靠着墙壁打盹。　方雨晴受方妈妈的影响，对药理也有一些研究，知道用什么药，能使人昏睡，而且不会对人的身体健康造成影响。　即将走出隔离室的时候，宋安暖轻轻拉了沈仲凌一下说：“就这样离开吗？”　沈仲凌微微一怔，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只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一切，就连宋安暖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完全相信。　他不能仅凭她的一句话，就相信自己的母亲另有其人。　沈仲凌咬了咬牙说：“不然呢？”他不看她的眼睛：“再婆婆妈妈的，真扔下你不管了。”　宋安暖看出他的违心，沈仲凌不止一次来强制隔离室了，这里到底有多恐怖，他早就已经见识到了。而现在，另一个可能与他息息相关的女人就被关在这里饱受痛苦，他不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可能正倍受煎熬。　只是，坦然的接受一个事实往往需要一个过程，很显然，沈仲凌还没做好那样的心理准备。　宋安暖没再说下去。　她的欲言又止让方雨晴看出玄机，有什么不言而喻又不为人知的东西，在沈仲凌和宋安暖之间流转，他们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让这两个人迅速站到了同一战线上。不然沈仲凌真是为爱冲昏头脑么？为了一个“神精病”就不顾一切？　方雨晴暗暗的想着，由此她对宋安暖就更加充满好奇了。这样的宋安暖的确非常狼狈，可是，从她的神色上看，真的很难看出精神失常，宋安暖的精明貌似并不亚于平常。　一路上，方雨晴的眼风时不时扫向宋安暖。　宋安暖知道方雨晴在打量她，直到出了住院部，方雨晴说：“你们先走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宋安暖才转过身来看着她说：“谢谢你。”　方雨晴的表情还是略微不自然的说：“不用谢，我和沈仲凌交换过条件了。”　沈仲凌看了她一眼，叫宋安暖先到车上等她。他一手按合车门说：“今天谢谢你了，早晨的事情，我跟你道歉。”　“早上的什么事？”　“你往豆浆里放药的事……我不是把你当吃货，讽刺你了嘛。”　方雨晴撇嘴：“你讽刺我的次数还少么。”　沈仲凌说：“以后不会了。”　方雨晴的心里又无端端的酸涩起来，她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说；“你还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沈仲凌抿紧嘴角，没有说话。　方雨晴抬起头问他：“你和乔玄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就因为宋安暖吗？”　沈仲凌说：“以后你就知道了，还有，你很快就能顺理成章的得到乔玄了。”他拉开车门说：“我先走了。”　性能良好的跑车很快在视野中消失。　方雨晴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慢慢的走出医院。　她这回也算掏了马蜂窝了，院领导很快就会给方妈妈打电话。到时候方妈妈非拿她试问不可，问她脑子里中哪根弦搭错了，竟然伙同沈仲凌一起将人“救”了出去。　对此方雨晴一点儿都不在乎，她和沈仲凌的心态差不多。宋安暖无非就是个病人，又不是通缉犯，医院总不能像警察局那样颁布逮捕令，将人抓回去吧？　接下去就成了乔玄和沈仲凌两个人的战争，方雨晴不知道沈仲凌要如何跟乔玄对峙。　而她最应该给个说法的人，是乔玄。　方雨晴坐上出租车后，掏出手机给乔玄打过去。　电话一接通，她坦然承认错误：“就在刚刚我协助沈仲凌把宋安暖从强制隔离室里带出去了，沈仲凌求到我头上了，从小一起长大，我没办法不答应。而且，我也真的觉得强制隔离室不是人待的地方，即便是为了治病，同样太残酷了。”　她的这番言词真是无懈可击，一个女人的灵魂美被她展现得淋漓尽致，任谁听起来都是有情有义。　方雨晴相信，乔玄不会因此苛责她。　果然，乔玄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他说：“我知道。”　“你知道？”　“沈仲凌不会放任宋安暖不管，而你又是沈仲凌肯定会想到的救援团。”　乔玄这样一说，方雨晴实在有些发懵。依乔玄的意思，他知道沈仲凌会将人带走？那他到底是希望还是不希望呢？　如果乔玄希望，那他们看似周密的计划，不就成了白忙活？　“乔玄……”　方雨晴暂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乔玄也没有出声，最后将电话挂断了。　车窗仍旧离开很大的一道缝隙，晨风源源不绝的吹拂进来，车内的烟气同时很快的向外扩散。　天气不是特别晴朗，整栋住院大楼隐在清晨淡渗的雾霾中。强制隔离室在住院部的最顶端，透过车窗望出去，更是模模糊糊，好像虚假的海市蜃楼。　车窗内一只胳膊伸出来，修长白皙的手指弹掉一戒烟灰。　半晌，再收回来，指腹的薄温已经散去。　乔玄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将光火再次点亮。他眯着狭长的桃花眸子，像只困倦的豹子。　刚刚宋安暖就裹着沈仲凌黑色的大衣从眼前晃过去，娇小，干瘦，像被装在一个套子里。　她甩动袖子的动作有一点儿诚惶，暴露了她心里的恐惧，现在她真是将他当成恶魔一样忌惮了。她害怕如果不快一点儿逃脱，就又要被他给生擒住了。　乔玄觉得好笑，竟真的笑出声来。　现在这样，像极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乔玄觉得这种围剿猎物的方法很有意思。　手里的烟抽完了，他抬手将烟头扔到车窗外，接着发动车子离开了。　路上宋安暖有一些困奄，在隔离室的每一天她都睡不好觉。睡得最沉的时候，往往都是药物使然。那里没有窗户，而从栅栏里渗透的光线又总是微薄。慢慢的，连时辰都搞不清了。只能从护士送饭和药的时间来辨别时间。　那种只能用睡眠打发的困顿，又因为惶恐和绝望而无法入睡。　所以，一切都是恶性循环。　在强制隔离室中，一个纯粹的病人或许可以被安抚治疗。但是，它又足以毁灭一个心智健全的人。　宋安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已经没了新年的喜庆。先前挂满缠树灯的老树隐约有嫩芽生出。之前她走出住院大楼的时候，发现连空气中的冷意都不一样了。这个看似依旧的城市，其实细微之处都在发生着变化。　只怕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个焕然一新的新世界。　沈仲凌自镜中看到宋安暖没有睡，他打着方向盘说：“既然没病，你是怎么被他送进去的？”　宋安暖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病？过不了多久，你也会认定我有病了。”　那些涣散的意识好像要彻底崛起了，而她的意志正在被席卷至边缘，很快就要反客为主。　就在住进强制隔离室的这几天，她应该不止一两次被另外一个“意识”取代。　这也是宋安暖先前惊悚不已的原因，她怕自己再不出去，可能就永远都出不去了。　沈仲凌瞪她：“别胡扯了，问你正事呢……你是怎么知道乔玄的底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