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的时候就吃一口Fougasse，等你吃完了，我就回来了。”　　3）　　朱楚看他终于从刚刚听完她戚风初心故事的一脸严肃和无谓里走了出来，也放下了心。看两人干吃蛋糕有点无聊，便又去厨房准备了两杯牛奶——仍然是一冷一热，冷的自己留下，热的递给了郑老板。　　郑老板十分随意地用右手接过牛奶，朱楚却盯着他这个动作眯起了眼睛——右手接东西，那他左手吃蛋糕不是很熟练嘛？　　朱楚这回没有直接开口询问，反而留了个心眼。　　等他吃完盘中的蛋糕，又立马殷勤地切好了下一块，然后向郑老板隆重推荐了健康低脂的草莓酸奶酱，特地把布丁碗递到了他的右手边。　　郑西延这边却毫无警戒之心，又顺势换回左手执叉，右手伸手拿了草莓酱的容器，倒进了盘子里，等到粉红色的酸奶酱一点点蔓延开来，他放下布丁碗，又接着用左手顺畅地吃起了蛋糕。　　“嗯……郑老板……”目睹一切的朱楚迟疑地开口问。　　“嗯怎么了？”郑西延正觉得，还是少女心十足的草莓酱最符合自己的口味，用左手执叉，一口接一口，吃得开心得不得了。　　“你……右手已经痊愈了，怎么还用左手吃东西呢？”朱楚终于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而且，你左手明明也很熟练嘛……”　　本来，要是郑西延理直气壮地回怼她“我右手还需要恢复”之类的借口，朱楚肯定不会深究下去。　　可是就这个小问题，却不知道触动了郑老板的哪根敏感神经，在工作时向来都走巧舌如簧路线的小郑总，竟然一时语塞了。　　朱楚见状，更加穷追不舍——反正现在他的胳膊也好了，那自己也没什么负罪感了：“对啊……其实之前我就想问了。你左手明明就用的很好，你干嘛还要诓我，要我……要我喂你吃东西啊！”　　啊？还要我给你系领带！？还要我给你吹头发！？？　　郑西延把嘴边的酸奶酱擦干净，缓慢地把左手的叉子换到右手上，第一次在朱楚面前心虚到低头不语。朱楚气愤地指着他，这才回想起他养病这段时间里暴露的种种破绽。她甚至记起了他在家工作时还用左手批文件，签字，视频会议也是左手做笔记——这根本就是个左撇子嘛！　　朱楚气得手指头都在戏多地颤抖：“你！你你你！你不会，根本就是左右手都可以用吧！”　　郑西延知道自己是瞒不过她了，放下了右手中的叉子，终于开口说：“我小时候是左撇子没错。但是……”　　“还有但是？”朱楚还是气得不行。　　“但是……后来被强行矫正过。所以，我之后就再也不用左手了。”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但是任谁都听不出来，这种平静底下，潜藏了多少熔岩般不断翻滚的痛苦回忆。　　朱楚此时倒也记起来了——至少在郑老板右手受伤之前，她从来没觉得郑老板是个左撇子来着：他不仅平时吃饭吃甜点都是用右手拿餐具的，平常生活中用手机、写字什么的，他也都和平常人用右手的习惯一致。　　朱楚态度开始软化下来，放软了声音问他：“所以，你是因为这段时间右手受伤了，才被迫开始用左手的吗……”　　“嗯，现在虽然拆了夹板，但是一时没改过来，抱歉。”郑老板干脆利落地道了个歉，又用右手拿起了叉子。　　“唉，算了算了……”　　既然人家都说对不起了，朱楚自然也不能计较什么，她摆摆手，灭火似的喝了口冰牛奶。而一抬眼，却注意到郑老板此刻换了右手，吃起蛋糕来却不是很灵活了——好像是闲置了太久的手部肌肉，无法好好控制力道。金属制成的叉子一直在陶瓷蛋糕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啧，没事的，你要是右手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当然要继续用左手啦。反正你左手也能用……不用这样勉强自己的，我又不会生气了……”　　朱楚这话出口，对面却是一阵静默。　　朱楚照顾了他这么多天，习惯成自然，看他这个样子，多少有点坐不住。她慢腾腾地挪到了他的身旁，坐好，伸出手来握住了郑西延冰冷的右手。　　虽然还有点属于女孩子的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小声地说：“不然我给你按摩一下右手肌肉？大夫说过之后，我还在网上查过手法，自己练过的呢……”　　沉默许久的郑西延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勉强……自己吗？呵。”　　虽然握着她的手，郑西延一直以来都很冷清的声音这次却好像是裹挟了寒风。不过，他话里的内容却远在朱楚的意料之外——是关于他绝口不提的童年：　　“其实，我一出生就是左撇子。有一种说法是，左撇子的孩子更聪明。我的……母亲，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对我做什么所谓的‘矫正’。可惜……”　　“可惜？”　　朱楚的手很暖，此刻却被郑西延冰凉的指尖冻到微微颤抖。　　“可惜，我父亲却不这么看。在他看来，活得符合标准，是最重要的人生目标之一。身为他的儿子，我也必须时时刻刻符合标准，也符合他的期待……所以，我也是从很小，就被要求也要能用右手做所有的事情。”　　“哦……所以你真的是那种，左右手都可以用的人吗？”郑西延的手指还在她小小的手心里，朱楚试图温暖他，可惜始终没什么效果。　　“不是。后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父亲，对我更加严厉了。所以我只能用右手，如果被他发现我用了左手的话，会被他打。我就是这么矫正过来的。”　　“哈？？？被打？这也太……”　　朱楚很惊讶，惊讶到对他的父亲有点一言难尽。但她隐约感觉自己也不太能说什么老板爸爸的坏话，便及时闭上了嘴。当然，她也没注意到郑西延说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之后，他那个所谓开明的老妈哪里去了。　　现在，她只有一种隐约感觉，坐在她面前的郑西延，其实有一点点伤感。她咬咬嘴唇，不知为何，此刻只想安慰他：　　“其实……我父母也是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