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人把目光聚集在母亲身上的时候,白起南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是隐身者。
他甚至不需要去太过经营自己的表情,就会有人从他一闪而过的目光之中忽略过去。
他很难受,丈夫和儿子当到这个份儿上,始终没有办法权衡,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很苦恼的事情。
他看向何曼文,何曼文也像是不以为意。
“你真的不需要做出这样的保证,我们都很欢迎你来这里,也怪我们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同学聚会,没有办法尽到地主之仪。”
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了微妙的情绪,何振梁在桌子底下碰了一下许素梅的腿,示意她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没有什么,如果是我在村子里面的时候,也经常要去别家窜来窜去,吃饭聊天的事情就更不用说,城里有城里的规矩,你们喜欢去茶楼,是吧。”
“对,我们一般都喜欢去茶楼,吃饭倒是其次,说说话才是真的。”
许素梅笑着说道。
金琴玲好歹也是旧封建主义教育出来的妇女,处理人际关系还算是游刃有余,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封建教条的束缚,她算是一个十分出色的妇女疏导员。
很早的时候,何曼文就听到小区的居民夸赞过婆婆的善解人意,只要有什么事情要解决,但凡是找到了婆婆,基本上就能搞定了。
“对呀,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在所难免的,两位老人也是退了休,退休之后走亲访友的事情就不会少,我怎么可能在这件事情上难过呢?”
反正都是台面话,怎么说都是没有问题的,何曼文照顾着女儿吃菜,没有去答话。
“那就好,总之你要走我和老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人生就是有聚有散,这一两年你来的时间虽然不短,次数也不算少,希望以后你能随性一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着,许素梅举起了杯,双方也都愉快地喝完了一杯酒。
“孩子他爸去世了之后,我就更是把一门心思都扑在了事业上,说来也好笑,我都是六十几岁的老太太了,里面还被人家说成是女李逵,三板斧的功夫一点都不少,说起话来噼里啪啦跟豆子一样。”
“可不是,上次我还跟老何说,你这样的能力呀,如果是放在政府里面,肯定就是妇联的主席了。”
“妇联主席是做什么的?”
金琴玲转过头去问儿子,明显是感觉到了白起南那边沉闷的气氛,要借着这个机会调动一下儿子的情绪。
“就是咱们村子里面的那些专门消解矛盾的大队长。”
“原来是大队长啊。”
“仅仅是大队长这么简单,妇联的主席肯定是要妇女,都说妇女撑起半边天,你这能力,你比好多男人都厉害。”
“那我可不敢当,有亲家公这样一位领导坐在这里,我怎么能够在你们面前耍大刀呢?”
“不存在的不存在的,只不过是不同的人放在不同的位置上,发挥出长处罢了。”
许素梅有些怀念自己能够说出这样场面话的场合,在这种情况下,才会显得生活是有奔头的。
如果总是深陷在埋怨和悲愤之中,前途一片灰暗。
大家说说笑笑着,何曼文说道,“妈,这次去了之后,你自己要照顾好身体啊。”
金琴玲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点着头,“是啊,我知道,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需要说出感谢的话。”
何曼文说完,又漫不经心地抬起了水杯,这些动作都被白起南收在眼中,他没有一次这样清晰地放大和曼文的所作所为,此时此刻,除非曼文真的说出挽留的话,并且有实质性的挽留行动,才能够真的说服白起南,何曼文不想将他的母亲敢出这个房门。
可是何曼文没有,她似乎永远都站在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上,她的劝解,更像是某种施舍。
“你自己也是,要照顾好身体,特别是这次意外发生之后,一定要让起南多多关心你,多多留意你。”
“我知道。”
话题到了这里,似乎都无话可说了,有些东西深入了不好,不深入的话,就把一些东西搁置在那里,再也没有提起来的能力了。
“对了,不知道走之前还能不能看到曼青妹子?我上次逛街的时候看到了一串非常漂亮的项链,据老板说,也是请大师开过光的,我就买了下来,想帮曼青妹子祝祷姻缘。”
“我们还真不知道曼青什么时候能回来,她这种出差的性质很不同,全要看谈判谈的顺不顺利。”
“是吗?那我只好把这串项链放在曼文这里了,如果真的没有办法看到她,也就帮我给她带个好。”
“亲家母何必这么客气呢,都说是一家子的人了,千万不要这样见外。”
“不见外的,我还记得曼青每次都会给我送礼物,她也是把我当成长辈来看待的,我自然也要爱护小辈了。”
这一番话,真是说的许素梅心头暖暖的,虽然明白他们之间的隔阂不可能靠着一两件礼物,或者是一两句话就消灭掉,可都是身为同龄人,对子女的关切却是感同身受。
“这是她应该做的,我这个二女儿呢,平时就是个事业狂,但是对家里人的礼数都是有的,我们从小也都是这么教育孩子。”
实在是不需要不打自招,实在是不打自招,金琴玲心想,何曼文对她的这份态度,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是,你们是家教好。”
说着,她又低头夹了一口菜吃。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二公主的婚姻大事还是应该早一点定夺下来的,我知道,说这些话实在是不合规矩,也不合时宜,但是在我们农村那里呀,就是因为是贴心人,才会有这番提醒。”
一听到农村那一套,素梅的心里头就会再升起几分敬畏,她虽然是城市里头的知青,但是在乡下也生活了许多年,有些村子里头的邪乎规矩,不相信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