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不觉得咱们这新装修的大楼特别奇怪？到处都散发着油漆的味道，我刚才就是从多媒体教室外头经过，眼睛都已经被刺得睁不开了。”
周宜南笑道，“是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即便是花了几百万来修缮这座大楼，现在都搬进来了，还是要处处修修补补。”
“也不知道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周士双可真是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这四个字从蒋欣瑶的口中说出，周宜南觉得有些不敢听，经过了此前的几番事情，她就越发小心翼翼，生怕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我们不过是私下里说一说，你犯不着这么紧张。”
上午的工作忙完之后，蒋欣瑶提前十分钟说道，“今天工作没有这么忙，咱们早些下去饭堂帮忙吧。”
“好。”
周宜南向来对蒋欣瑶温顺，对任何外人温顺是她固有的生存之道，倒也不觉得委屈，反正生来柔软，唯一坚硬的外壳给了最亲近的人——妈妈和叶子归。
今天蒋欣瑶走了东边的楼梯，刚下到第二个楼层的时候，就听到机器吱吱歪歪的声音了。
蒋欣瑶皱了皱眉头，跟周宜南说道，“知道现在在干嘛吗？”
“不是给叶青置办单身宿舍吗？怕是工程量有些大，到现在还没有完成呢。”
一想到那一天，从隔壁办公室传来蒋欣瑶的抱怨声，周宜南就提起了精神，不敢再胡乱发表言论。
“现在还从楼上的多媒体教室搬来了一台电视机，空调电视机都有了，你说，这能是单纯的单身宿舍吗？”
“也真是，不过在周校长看来恐怕算是废物利用，放在那边也是闲置。”
“什么闲置？东西多得用不完，送完之后就又再找人买，这是他的一贯套路，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周宜南不再说话，帮厨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今天的氛围不太好，所有的人都阴沉着脸。
餐桌上，只听得见筷子和汤匙碰到碗碟的声音，许久，才听到周士双开口说话，“今天这青菜可真靓，不用吃都觉得饱了。”
叶以萱笑着说，“周校长可真会开玩笑，菜又不是人，难道还有秀色可餐的道理吗？”
“菜和人一样，好品相就能占许多分，你不也是吗？这一次全单位的先进就评了你一个人，如果不是上头的领导看你秀色可餐，就凭你休了大半年的产假，这份荣誉也轮不到你的头上呀。”
叶以萱面不改色，可是手指头握紧了筷子，宝格丽的手环十分刺眼。
她的身上真假参半，高仿和正品齐飞，老公虽然是个军官，两个孩子也都在岩台市最出名的贵族学校读书，可如果真要说起财务自由，实在算不上。
“是啊，要真的说起来，没评上的工作人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这奖励就一个，大概是陈主任体恤我孕期奔忙，也算是鼓励吧。”
“瞧瞧你这张嘴，说的话这样好听，也不怪陈主任，我听着都难以把控。”
周宜南皱了皱眉头，有些东西是应该去习惯的，就比如周士双这自以为好笑的盲目自信，胡姐笑着说道，“是啊，来老年大学学习的老人们都说，叶部长的嘴巴最甜，三两下就能把他们逗得很开心。”
叶以萱瞟了一眼胡姐，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觉得欣慰，反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在服务岗位的最前沿，处理的事情更多更复杂，不陪着一张笑脸可不行，虽然身居领导岗位，有些东西比你们都要谦卑一些。”
胡姐便没有再说话，周宜南小心看了一眼蒋欣瑶，就她们两个是外部门的人，每次周士双借着吃饭的机会开会时，蒋欣瑶就十分不爽快。
就以为只有他能够训斥下属吗？杀鸡儆猴，这装模作样的腔调，恐怕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你们也不用太灰心，组织部奖励人员总有先来后到，叶以萱是老员工，去年也是没有的，所以还是要努力去做，只有把全部门的工作积极性调动起来，老年大学才能更好服务。”
霞姐忙笑着说道，“校长说的没错，我们也是一直这么做的。”
叶青的脸色沉沉的，不苟于言笑向来都是她沉稳的外在表现，周宜南小心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段日子也有所察觉，蒋欣瑶对叶家两个姐妹并不十分待见，背地里说的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虽然从心里头认同叶青的内敛性格，可周宜南还是要小心处事。
“我看这单身宿舍也快弄好了，赶明儿我让保洁人员好好清洁，毕竟也代表着老年大学的形象，是周校长体恤员工的见证。”
周宜南差点把口里的饭吐出来，这样冠冕堂皇的话，除了蹲在地上撅着屁股给周士双擦鞋的胡姐，也没有人说得出来了，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真正效忠的人是周士双，叶青终究属于不同阵营，即便表面上乐呵呵，心里也多有阴霾。
“所以说单位里头要多一些小胡这样的人，多做少说，每天最早来最晚走，遇上的事情也不躲，虽然这次先进没有评到你的头上，可是往后的机会还很多。”
胡姐喜笑颜开，“周校长能够认同就已经很好了，是不是评先进也没有所谓。”
叶以萱说，“是啊，胡姐的觉悟向来很高，也是我们这些人中最能考周校长欢心的，我就不同了，对老同志是如春风般温暖，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周士双微微一笑，“工作与风严谨，陈主任都夸过你的，你就不用这么不自信啦。”
“我哪有不自信？我从来都自信得很。”
话音一落，叶以萱放下碗筷，“各位，我吃饱了。”
“每次都第一个吃饱第一个逃，你家小孩不是已经断奶了吗？怎么还需要你这样急急忙忙跑回家呢？”
“放心不下呀，小的那一个午睡吵人，就我妈妈一个人带着，实在是力不从心。”
“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