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姨离职的那一天,周宜南一大早就到了办公室,放了一本相册在安姨要搬走的纸盒子里,蒋欣瑶下班后会开车送她回家,按照安姨的说法,她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相册里面有零星的几张照片,是去郊外活动时周宜南和安姨拍的,好像只有在安姨身边的时候,周宜南的笑才会放心安稳,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慈祥的老人,作风正派,又关爱下属。
那一天,蒋欣瑶对周宜南表现出了分外的友好态度,她和周宜南一起盘点安姨可能留下的东西,帮她收拾进纸箱,安姨一眼就看到纸箱里头原不属于她的相册,抬头看见周宜南的笑之后,立刻就心领神会了。
说来也奇怪,两个隔代的人凑在一起,竟然像是知己一般。
周宜南觉得,安姨只要有一点点的理解和了然,就十分足够。
那天晚上,周宜南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倒了一杯红酒,细细品尝了起来。
被狗咬过的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下周要去打最后一针疫苗,叶子归答应,会亲自带她去,在那之后,也到了复查子宫的时间。
天上的星辰十分微茫,月亮若隐若现,虽然和家人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是从童年就培养起来的疏离感时时刻刻在挑她的心脏,她觉得自己一直是个多余的人。
姐姐是家中的长女,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带着全家人的期望,弟弟是家中的长子,宠爱自不必说,唯独是她,要什么没有什么,除了外公外婆额外的关心,好像什么都不留了。
可偏偏是这样,姐姐的不争气什么人能够得到所有人的谅解,她就是个恃宠而骄的公主,活在自己营造起来的世界中,无忧无虑。
正想着,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周宜南正纳着闷儿,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可南的声音隔着房门,清晰地传来了。
“宜南,给我开门。”
周宜南皱着眉头,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和姐姐的家隔着很远,姐姐不打声招呼就跑过来,恐怕是家里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吧?
可是她家里头有难题,也犯不着时时刻刻往自己这里跑啊,原本想要清静的一个晚上,怕是要被毁了。
“你怎么来了?”打开门之后,周宜南不满地问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正好和朋友来附近吃宵夜,就过来了呗,看,我给你打包了这么多的烧烤。”
果然,周宜南拎着一个大袋子,烤串儿的味道早就钻到了鼻子里,“。”
“我可不好这一口,如果你只是为了给我带宵夜的,还是请回吧。”
“你怎么回事儿啊,对我就这么不热情,你这脾气得改改,对你家老公言听计从,怎么到了我这里,却像是个敌人一样啊?”
周可南可是个自来熟,把脚上的鞋子一踢,光着脚就进了门。
有种预感告诉周宜南,姐姐这次来,必定是有事相求。
“我可没有把你当敌人,你不要瞎说,晚上有些烦,我怕到时候在言语上冲撞了你,你又不高兴了。”
“我们从小就是冤家仇人,从小打到大的交情,我有什么好怕的?”
周可南眼睛可真是锐利,一下就看到了阳台上的红酒。
“你可真行啊,自己在这里品酒,还敢说是在发愁,不过我也是服了你了,一个人喝闷酒,不觉得难受吗?其实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就来啦。”
“我可请不起你这尊大佛,你家里头有孩子要带,有公婆要忽悠,还有丈夫要侍奉,三重责任压在你的身上,我何必要拖累你呢?”
听到侍奉两个字的时候,周可南神色一变,“你什么意思啊,我为什么要侍奉你姐夫?他现在讨好我还来不及,还有福消受我的侍奉吗?”
周宜南自知说错了话,姐姐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被她这么一激那还了得。
周宜南拍了拍额头,“是我说错了话,是我说错了话。”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段时间老实了很多,恐怕是因为我抓住了他的把柄。”
“可别,你可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不了解你们之间的情况,不可能随便下定论。”
“哪里需要你下定论了?我的娘家人个个都慈眉善目,没有办法给我撑腰,这也就算了,你现在连听我倾诉的时间都没有吗?”
周宜南最不喜欢听姐姐说这样市侩的话,什么叫做没人给她撑腰呢?
当初是她死活要嫁,现在和对方的感情生活不顺遂,反而怪起了娘家人来,这句话好歹没有被妈妈听见,如果让妈妈听见,心里怕是要伤透了。
“你和姐夫表面上水里来火里去,可实际上谁都离不开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怎么为人处事还这么幼稚啊?”
“得了,听你这样训斥我我也就放心了,原本还以为,你为情所困,在这里郁郁寡欢呢。”
周可南说着,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妹妹的神情,自从上次看到她和顾青舟的短信之后,周可南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妹妹的状态,可是,就像是一颗石头投入了海里,周宜南的表现沉默得让人害怕。
“我的家庭生活平淡无奇,整天都是三点一线,叶子归每天晚上都要很晚到家,到家之后跟我也少说话,我有什么为情所困的?”
“那就当是我说错话喽。”
周可南一边说,一边从柜子里头取出玻璃杯,从醒酒器中倒出一点点的红酒,晃荡着。
“你今天晚上不会是要睡在我这里吧?”有了之前的阴影,周宜南看到姐姐如此癫狂,都心有余悸。
“不欢迎啊?”
“是挺不欢迎的,每次在这里的时候,你总是借酒发狂,我就怕到时候三更半夜被姐夫敲醒了门。”
“他才不会管我呢。”
周宜南撇了撇嘴,“他又怎么啦,是夜不归宿,还是冷语相向呢?”
“我们之间不就那点破事儿吗?说实话,我就是觉得在家里头呆着挺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