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平梗着脖子，说道，“走吧走吧，还在这里做什么？”

    周可南无法，只好搀着林泽平的胳膊，跟他一块进入了车。

    回来的时候，周宜南看到妈妈的眼眶红红的，唇齿之间洋溢着叹息。

    是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这个家庭，和另外一个男子开始全新的生活，但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总有千百件事情提醒周宜南——他们家从来没有走出过。

    从来没有走出过父亲去世后留下来的阴影。

    正月一出，叶子归就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周宜南虽然假期长一些，但是和妈妈商量之后，有必要呆在老家，大多是没有意思的，到了初三初四，该走的人自然会走，偌大的家族留下空落落的几个人，说起话来都不带劲。

    又和尤美美约个地方出来吃饭唱歌，假期也就算过了。

    回到单位的时候，周主任带头，各基层单位又都吃了一顿饭，日子也渐渐步入了正轨。

    算着日子，合晏也应该上任了吧。

    那一天，周宜南坐在桌边发呆，想着年假之前还没有完成的那一份计划，最终因为实力不够周全，被领导们全体批了一通，现在，也没个正文。

    反正周宜南算是看明白了，在机关单位里面工作，就要做好一辈子都碌碌无为的准备，一份申请，一个工作计划，一个创意，你还会因为各方势力的相互推诿，而渐渐不了了之。

    蒋欣瑶的情绪倒是不错，带着女儿在单位里头走了一通，得了不少红包，脸上也喜气洋洋的，看起来这个年过得滋润。

    “小周，今年过年，是带着你先生回去的吗？”

    闲来无事，两个人在工作的嫌隙聊上了天。

    “是啊，他家里头远，我们只能赶这大节日的时候回去。”

    “那你公公婆婆也真是通情达理，竟然能够容忍你这么做。”

    蒋欣瑶一边说，一边端起花茶来喝，淡淡的玫瑰香气充盈了整间屋子，周宜南看着蒋欣瑶的脸，素白淡雅，但是再怎么看，都没有刚来单位时候的那一份纯粹之感了。

    “说起来，我对我公公婆婆也是有亏欠的，但是他们理解，小叶和我更会感恩图报。”

    “说什么感恩图报呢，怎么说来着？父母在不远游，但是现在有多少孩子能够做到这一点？为了更好的发展，必定是要离开父母的，不管你在电话里头怎么弥补，终究是弥补不上。”

    周宜南微微低下头去，突然间她想到，在蒋欣瑶的面前流露颓势，不是正中别人的下怀吗？

    她笑着说，“这也是上一辈人的思想了，其实像我公公婆婆反而还劝我们，不要太担心他们的身体，他们会照料周全好自己，其实家里头就是要相互支持照应的。”

    “那你公公婆婆牺牲大喽，不过话说回来，你乖巧懂事，也更招人疼。”

    蒋欣瑶一边说笑着，一边又看向窗外，她心里想的是，又过了一年，又老了一岁。

    日子就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中，得不到消遣，这个过年，她和妹妹吵了一大架，妹妹已经到了30岁，终究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整天花钱大手大脚，没有一点规划。

    难不成，一辈子都要赖在自己家了吗？父母的那一点工资，权当补贴给他们日常家用，那妹妹这一摊事又该算谁的呢？

    有时候在想，同样是相似年纪的人，周宜南就有这么成熟的性情，妹妹却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也真是让人恼火。

    “蒋姐，你过奖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蒋欣瑶首先站起身来，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任何人，她是被上次前夫的事情搞怕了，周宜南知道蒋欣瑶的心思，故意拖沓了步伐，装作没有听见一样。

    “外面什么动静？”

    蒋欣瑶一边说，一边皱起眉头。

    “好像是有人在争吵。”

    周宜南说着，仍然待在原地不动。

    “小周，你去看看吧。”

    周宜南看了一眼蒋欣瑶，“应该是老年大学自己的事情，我们去掺和，似乎不太好。”

    蒋欣瑶放下杯子，“没问题的，我们是在五楼，那些老年人活动的地点都在楼下，怎么可能到这里吵吵嚷嚷呢，你去看一眼，好多做准备。”

    周宜南只好作罢，走出房去，刚到门口，耳膜就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给占据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阿霞。

    “你这个臭婆娘，吃我的住我的用过的，现在说要离婚就离婚，你算是哪根葱？你以为我们两个离不离婚的事情能由你说了算吗？”

    说话的是一个矮个男子，弱不禁风，眉梢向上翘，凸凸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错觉，总觉得这个男人的身子脏兮兮的。

    “我告诉你，你别到我的单位来发神经，有事请到家里头说，你来这里撒泼做什么？”

    很少看到阿霞姐面红耳赤地跟人争辩，事实上，只有当她和蒋欣瑶说话，提到打心眼儿里最讨厌的那个人时，才会流露出这样厌恶烦躁的表情。

    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笑呵呵的。

    “还好意思说，你这份工作是哪里来的当我不知道吗？如果不是我的大姨为你主持公道，你现在不知在哪里扫大街呢。”

    阿霞姐听了，恨恨地说道，“请问现在扫大街的人是谁？你是个环卫工人，有资格批判我吗？”

    周宜南想要往后退一步，但是背后像是突然被人推了一把，脚步竟然往前窜去，这样一来，站在楼梯口对骂的两个人立刻就把目光锁定在了周宜南的身上。

    其实，他们选择在楼顶争吵，就是为了在最快的时间内息事宁人，但是周宜南这么一出现，显然打乱了阿霞的计划。

    “小周。”

    “那个……”

    周宜南有些惴惴不安，她真恨自己，每次遇到需要随机应变的情况时，总会掉链子，只好搓着手，“阿霞姐，在啊。”

    阿霞倒也不管不顾，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直直上来要拽住周云南的胳膊，吓得周宜南往后退。

    “你来帮我评评理，哪里有他这样不讲理的人？”

    周宜南觉得张二头上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我不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