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不知九二爷今日前来所谓何事?难不成是专门监督我熬药的,汤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味道呛得慌,您千金之躯就应该避而远之。我们之前早就达成协议,两不相欠,九二爷此行莫非是想违背诺言不成?”
杜衡一噎,心中不满,反驳道:“我只答应不将你偷摸着学医的事情泄露出去,并不代表咋们不能见面。我可是只身前来,你那些表姐表妹还有舅舅舅妈我可是都替你挡下了。若他们蜂拥而至,你这偷偷摸摸熬药的事情必定败露无疑。”
江蓠抬眸看了一眼杜衡身后的飞廉和蓝石,手上动作不止,“这么听来九二爷是真心为我着想,这份心我倒是不能辜负了。”
杜衡心中一紧,指着飞廉和蓝石道:“他们与我出生入死,形同一人,不算外人。本王可是守信之人,绝对不会坑害你。”
江蓠心中腹诽:堂堂祁王府的九二爷,身娇肉贵,动辄一大帮子人伺候,哪里晓得生死的滋味。出生入死?哼……怕是声色犬马、歌舞笙平以及吃喝玩乐才对。
“你倒是说说如何不辜负本王?”杜衡没有瞧见江蓠脸上嫌弃的神色,忽然对江蓠刚才的话来了兴致。
江蓠眼眸一转,“九二爷既是染了风寒,风寒之症不能小觑,药到病除方能阻止引发其他后遗症。您的药我已经熬好了,正刚打算让人送到宝丰堂去,不过既然九二爷在这儿,宜早不宜迟,不如现在便趁热喝了吧。”
杜衡想了想,点头同意。
江蓠狡黠一笑,命海月拿来干净的白瓷碗,“就着九二爷为我着想这份心,祛风寒的药我亲自给你倒,怎么样?”
杜衡玉昆扇一收,笑嘻嘻道:“那敢情好。”
说完瞅着一旁的石板凳,扫落上面的落叶,大大咧咧一屁股坐上去。
江蓠接过海月递过来的白瓷碗,看了一眼杜衡的方子,身子慢慢挪到边上冒着白气的药炉子旁。手上捏着浸了半湿的白帕子,白帕子一碰上药炉手柄,撕~的一声阵阵雾气徐徐上升。
杜衡闻声转过头来盯着江蓠手上的动作,眸光转了转。忽然起身蹲到江蓠身边,伸手拿过江蓠手中的白瓷碗。
江蓠眼皮子抬起来,长长的眉睫犹如蝴蝶的羽扇,忽闪着小鹿般的眉眼。杜衡不免心中一动,泛起不知名的欢愉,目光瞬间挪不开,盯着江蓠的眼睛出神,紧跟着手不自觉晃了晃。
哐啷……
药炉子和白瓷碗应声落地,砸碎的瓦片七零八落向四面八方散去。杜衡纵身一跃,逃也似的跳离被药汁喷洒的青石板地。
江蓠捂住手背站在原地,白色的绣花鞋子被药汁染成黄色,隐约可见丝丝虚无缥缈的白色雾气。
脚上隔着绣鞋和罗袜,江蓠只觉得一股闷热,倒并无大碍。烫伤的手背却是实打实的疼痛,药炉子打翻的方向正好面向江蓠,手背不可避免的被烫到。
江蓠脸上霎时苍白一片,细贝齿紧咬着下嘴唇,却还是隐忍着不吭一声。杜衡眉头一皱,疾步上前拉扯江蓠胳膊肘,直到将她摁在石板凳上才道。
“烫伤不会躲开,傻乎乎站在那里做什么?疼了就哭喊出来,咬牙忍着做什么?”杜衡含着戾气胡乱骂起来,“汤药洒了就洒了,大不了让大夫再开一副,本王少吃一副药又不会死,不需要你巴巴护着。”
杜衡一脸不耐烦,却招手唤来飞廉:“拿金疮药来!”
飞廉和蓝石呆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心中已是波澜四起。
主子居然握住女人的手不放,瞧那一脸的紧张,还非得装出不耐烦的样子!!
惊呼!
面前的真的是自家主子么?
杜衡见飞廉发愣,忍住上前踹他一脚的冲动,又怒喊道:“飞廉,爷的话听见没有,还不赶紧滚过来,没看到爷正忙着呢吗?难不成还得让我亲自过去拿?”
飞廉晃神之际听到主子喊叫,拍了拍脑袋,惊醒过来,赶忙将金疮药递给主子,递了金疮药之后瞅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低着头快速回到先前站立的地方。
杜衡断断续续数落一番飞廉,末了又转头对江蓠道:“最烦你们这些女人口不对心,活该烫伤了。瞧瞧红通通一片,变成红烧猪蹄子了吧,若是撒点配料直接可以吃了。”
江蓠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心头忽然有一种抓鸡不成失把米的感觉。刚刚明明设想的是对杜衡恶作剧一番,没想到这厮竟出乎意料的蹲下并且接过碗。
正想着,只觉得手边传来一股清凉。杜衡将金疮药均匀的一下下涂抹到江蓠手上,江蓠仔细瞧了那瓶子,竟觉得有些眼熟。
江蓠细嗅一番,更加笃定,是世间少有的金疮药。相传是江湖上隐匿的极深的帮派悉心配置而成,功效奇佳,武林中人甚至宫中御医难求一瓶。
没想到,杜衡竟然随身带有这样的东西,若不是打斗受伤,断然不会轻易使用这般名贵的金疮药。
可在杜衡眼中,好像是可以随意拿出来的普通膏药而已。
金疮药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半盏茶功夫,手背上的红肿已经慢慢褪去,带着丝丝凉意,疼痛感也消失了。
“好好养着。”杜衡将金疮药随手一扔,飞廉稳稳当当接住后往怀里一塞。
“可是我还要煎药呢,这些药必须中午之前煎好,病人们还在宝丰堂等着,耽误不得。”江蓠面露难色。
杜衡随意挽起袖子,将玉昆扇往腰上一插。
“这要本王帮你煎,你就在边上坐着指导就行。”杜衡说着已经蹲下了身子,“手虽然动不了,嘴可是完好无损,待会儿你就告诉我放那些药材,本王照做便是。”
“你去跟莫府管家说一声,爷饿了。在溪堂院用膳,让他回去吧,爷吃饱了自行离开。”杜衡背对着蓝实,漫不经心吩咐道。
蓝实立即去了,飞廉经刚才一遭,也识趣的没有上前打扰。
江蓠抿嘴,看着杜衡终没有反对。
男子独自到闺阁女子院落已是不妥,若次次未归,少不得遭人非议。借口用膳拖延时间,也算他想打周到,未损她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