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子药渣子味道，难闻死了……”赵嬷嬷抱怨道，“大夫人遣我通知各院，卯时开宴，表小姐不要误了时辰。”

    话落，逃也似的离开溪堂院。

    江蓠回头望了一眼案上的沙漏，还有半个时辰左右。

    一旁的明珠道，“小姐该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才好，穿那一套衣服好呢？”

    明珠歪头寻思着，掰着手指头数着小姐拿得出手的衣物。

    江蓠笑她打断她，“不用数了，总共也就那么几套衣服，随意挑一套干净的就行，过生辰的又不是我，不必过多在意穿着打扮。”

    海月和明珠闻言低头应下，须臾，便梳妆打扮完毕，一袭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梳着双螺髻，镶宝素银簪子，丁香米珠耳坠。

    极致素雅，加上未施粉黛，瞧着竟有几分病态。江蓠对自己这身打扮十分满意，海月和明珠却一直说素了些，硬是让她擦点先前九二爷送过来的驻颜霜。

    江蓠自接过那驻颜霜，随手一放，这会儿都不知道在哪个旮旯。海月和明珠翻箱倒柜，最后终于在墙角蜘蛛网处找到了它，已经落上一层灰。

    海月一点不在乎，掀开驻颜霜精巧的盖子，清新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海月仔细帮江蓠描了眉，上了驻颜霜。

    果然，方才的病态美人顷刻间荡然无存，眼前出落的是个粉中透着娇，美中又带着俏，清丽脱俗的可人儿。

    “咱们小姐长得真是好看极了，堪比那浣纱的西子，塞外的貂蝉。”明珠瞧得有些出神，“小姐日后要多多这样打扮，娇俏迷人，前院那几位没有比得上的。”

    江蓠嗔她一声，命她守着院子，带着海月奔赴宴席。

    前院，宴请之妇人皆遍身绫罗，插金带银，风流袅娜，衣裙窸窣，渐入厅堂；之男子无不华冠丽服，锦衣加身，自谦虚拱手与旁人交谈起来。

    晴朗夜空，观赏之皆独有一番风味。宴会设在前院花园水榭上，抬头可观星辰，侧目便是假山奇石，流水潺潺，好一派天然风光。

    海月搀扶着江蓠进入水榭的时候，仙茗美酒、瓜果佳肴已经准备妥当，捧饭、安箸、进羹的丫鬟分立左右，已有不少乡绅贵族之家眷到席。

    舞台置办完整，却未见歌姬舞伴。

    除了知府大人、九二爷杜衡、莫家老太太、莫家大爷二爷以及莫玉柔和莫玉瑾两位寿星坐上首外，下首处不分先后，可随意落座。

    江蓠寻了树荫遮蔽的偏僻处坐下，耳边传来邻座的攀谈声，“今夜是欣赏不到翠红楼莺莺姑娘的舞姿了，听说莺莺姑娘排了新舞，本以为可以一饱眼福，可惜了。”

    有不明就里的问，“莺莺姑娘的舞姿堪称一绝，这生辰宴莫府摆的够阔气，怎么不请莺莺姑娘助兴呢？”

    “你是不知道，台上那位爷不喜女色，小曲和曼妙的舞姿根本不入人家的眼。”有人小声摇头道。

    马上又有人提出疑问，“那搭着戏台子干啥？”

    “唱大戏呗，九二爷独爱这一款。”那人笑着应道。

    其他人闻言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江蓠却是秀眉微蹙。如果那人说的是真的，那天晚上江蓠在临风阁碰见杜衡喜滋滋听曲喝酒又是怎么回事？

    江蓠不经朝台上看去，面目清秀，身材俊逸，美服华冠，端坐在上首的正是杜衡那泼皮。

    似乎注意到台下有人注视，杜衡目光往江蓠方向望去，江蓠连忙低头掩饰，因着树影遮蔽，杜衡的目光一掠而过，显然没有发现江蓠。

    突然，一阵骚动之声响起。

    江蓠抬眸去看，只见莫玉柔艳冠群芳，一袭正红色牡丹大袖襦裙，头顶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盈盈一手握，纤纤楚宫腰，步履缈缈，摇曳生辉。脸上端的倾城笑意，态度闲雅，举止大方。

    紧跟在莫玉柔身后的是莫玉瑾，莫玉瑾一改往日素净的打扮，身穿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五彩丝攒花绣金缎面束腰，衬得本就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头戴镂空点翠凤头步摇，耳间挂着点翠垂珠蓝玉耳坠，水间盈盈，脉脉不语，脸上存留的一丝病态，更让她病如西子胜三分。

    “一个比一个妙啊，这莫家女子还真是好颜色。”不禁有人感慨道。

    “这两位便是今日的寿星，果然生的花容月貌，我见犹怜。”有人附和道。

    江蓠端坐着，将两人眸中神色瞧得真切。莫玉柔眼中的笑意给的是知府次子章宏宇，而莫玉瑾则是冲着九二爷而来。

    难怪莫玉瑾要将生辰与莫玉柔整到一起过，盛装出席，原是存了这份心思。只是杜衡这厮蛮横难缠，纨绔至极，不好诗书，不近女色，莫玉瑾想要将他拿下，难度不亚于上天揽月，下海捉鳖。

    莫玉柔和莫玉瑾分别在杜衡两边落座，左右隔了莫远耀和章之祥，凳子排的紧，杜衡能闻到两人身上飘过来的胭脂味，浓的盖过了桃花酿的味道。

    杜衡不禁眉头一皱。

    这时候莫远耀发了话，“今日恰逢爱女生辰，特宴请各位乡绅，一来是大家伙聚着热闹热闹，二来也算是为九二爷接风洗尘。九二爷日夜为盛宴之事操劳，实在是辛苦，我等略尽些地主之谊，还望九二爷不要嫌弃粗弊漏舍，与我等先饮一杯，助兴如何？”

    莫远耀未等杜衡答应，率先举起酒杯，面上尽是谦恭之色。

    莫远耀这番说辞杜衡如何能够推脱，况且面前可是临风阁珍藏多年的桃花酿，酒香憨纯，如口留香，寻常人可是喝不到。想来莫家搞到这桃花酿定然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冲着这份心意，杜衡哪有推脱之礼。

    遂起身，举杯笑道，“莫大爷谦虚，此等美酒佳肴本王哪有嫌弃一说。皇上圣恩钦点我住持盛会，但在众位商贾大户面前，本王却是愧不敢当。如今盛会在即，承蒙莫府款待，得以和大家在水榭中一聚，可谓幸事一件。还望畅饮开怀，方不负美景佳肴。”

    话落，未与莫远耀碰杯，仰头一饮而尽。独晾莫远耀与一样，还尴尬的举着酒杯。下首众人听了九二爷一番话，附和声四起，倒也没人注意到莫远耀异样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