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只稍稍坐了一会儿便出来的,实在也没有需要收拾的地方,房间的物件紧紧有条,摆放妥当,什么都不缺。
她拐过垂花门,来到院子的时候,恰好撞见杜衡背对着她数落飞廉。
“不是让人来前无比挂上去么?怎么弄得?”杜衡口气有些恼怒,就算是背对着也能强烈的感受到本人的不高兴。
“房间是连夜布置的,匾额也是连夜打造的,工匠们尽心尽力,不眠不寝,终于在卯时完工。已经很不容易了,若不是爷不满意那鎏金,牌匾重新返工的话,何至于耽误到这个时辰。”飞廉垂头,语气却无半点服软的意思,只是阐释事情。
江蓠听的明白,昨晚不过是建议他挂个牌匾,这厮竟然连夜折腾上了,有点在她的意料之外。飞廉和蓝实眼底的乌青,原是为了这事儿。
江蓠盯着杜衡的背影,微叹气,抬步朝两人走去。
飞廉率先看见了江蓠,忙向主子示意。
杜衡缓缓回头,仍旧是那身锦衣华服,衬得真个人俊艳无比。满面的笑容,更添了些少年气,算起来杜衡将将十七岁,正当少年气盛。
“收拾妥当啦?”杜衡笑嘻嘻道。
江蓠闻言点头,“一应俱全,倒没有可收拾的地方,世子爷费心了。”
杜衡一愣,随即笑笑,“待客之道当是如此,咱们既已是同乘一舟,又何须客气。走吧,我带你去瞧瞧曹子峰。”
说着便走到前边去了,步伐飞快,像是受惊的大喵。飞廉紧紧跟在身后,时不时回头瞧上江蓠两眼,见江蓠不紧不慢跟着,才放心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穿过另外一个垂花门,来到安置曹子峰的房间。原来,曹子峰与江蓠住的并不远,只隔了回廊和垂花门。因三人从另一个门入,多拐了两个弯道。
蓝实守在门前,见杜衡过来,赶紧迎上前。
“爷,”看见江蓠,立即弯腰俯首,表示问候。
江蓠同样点头致意,蓝实过来接下她手中的药箱匣子,推门进去。曹子峰正躺在床上,脸色仍旧苍白,嘴唇干裂,相较昨日已是好转了许多。
江蓠打开药箱匣子,杜衡近身去看,发现里头好些瓶瓶罐罐。江蓠先是探脉搏,紧接着便是行针,最后提笔开了副药方子。
不得不说,杜衡拿到药方子的那一瞬间,忍俊不禁,唏嘘感叹,接连发出啧啧声。
江蓠不明所以,转身瞧见杜衡正拿药方细细看着,问,“药方子有什么问题吗?”
“药方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这字迹嘛,略微有些龙飞凤舞。”杜衡调侃一番,“你们做大夫的,字迹都这样随性洒脱,无拘无束么?”
江蓠一噎,霎时间答不上话。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字迹有何问题,旁人从未提及,偏这厮揪着不放,果然固执的很。
“拿着方子到药房去取,药童自然认得。”江蓠不为所动,冷言道。
话落,左右晃脑朝身旁看去,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杜衡从身后递上一把扇子,江蓠又是一愣,这厮怎么知道她要找扇子。
曹子峰的房间,只在墙角搁置两块冰,不够凉爽。江蓠诊脉,行针,出了一身汗,毫不犹豫接过杜衡的扇子。
扇底悬着晶银剔透,手感温润的玉石,扇面小篆字样的诗词,词牌为玉昆,所以此扇名唤玉昆扇,乃先帝所赠。
江蓠摇着扇子,小脸显得有些通红,应该是热的。
杜衡提议到院子去乘凉,曹子峰仍在沉睡没有醒来。江蓠见无事,蓝实去抓药也要费些功夫,身子热的慌浑身冒汗,索性到院子里乘凉。
两人行至一处假山,青松苍翠,流水潺潺。果然比里屋凉爽了很多,江蓠热不住长呼一气。
杜衡闲庭信步跟在江蓠背后,但笑不语。
江蓠自顾自走了一阵,感觉凉爽舒坦了很多,于是找了个凉亭稍作休息,杜衡也跟着坐了下来。
杜衡抬眸盯着天上火辣辣的太阳道,“七八月的天最是难熬,江小姐很怕热?”
江蓠闻言,收起手中的扇子递还给他,“略微比旁人怕热些。”
杜衡没结果扇子,反而道,“江南的暑热本王一时半会儿也难以适应,不过江小姐打小在杭州城长大,对这里的三伏天应是见怪不怪才对,怎得还比不上本王?”
杜衡显然话里有话,他们不过是同船行一段路,江蓠没必要全权告知。
她轻笑一声道,“让世子爷看笑话,我打小怕热,在哪儿都一样。”
话落,复将扇子递换杜衡。
杜衡继续不接,有些恼怒道,“旁人用过的东西,本王自是不喜,你留着吧。”
说话不待江蓠拒绝,立即起身离开了亭子,脑中还回旋着江蓠方才的那句话。
什么叫做在哪儿都一样?别人来本王这儿,可没她这待遇。
江蓠想不起自己那一点儿惹到这泼皮,无奈的摇头。蓝实将药方子抓了回来,江蓠着手准备熬药。
“膳房在哪里?”江蓠问道。
隐骊院与溪堂院不同,自然是不能在院中熬药的。
蓝实笑着引了江蓠去,一身墨蓝色劲服的蓝实,整日里乐呵呵的,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
江蓠不经意想起嘉树,当初也是这般快乐乖巧的小孩子,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正想着,两人已经来到厨房,蓝实让她请便,自己退了出去。
锅碗瓢盆一应都是崭新的,江蓠猜想,因是借口让她过来做饭的缘故,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药炉子就搁置在她所站位置的右手边,江蓠将玉昆扇别在腰间,掳气袖子,专心熬药。
厨房闷热,须臾,江蓠已是满头大汗。
她搬了小凳子走到膳房外面透气,忽然记起腰间的扇子,于是掏出来,使劲扇子。
这扇子倒是奇怪的很,摇了不过三两下,竟有丝丝凉意从扇面出传来,江蓠体内的燥热,瞬间降了下去。
她满心欢喜,越看越觉得这扇子是难得的宝贝,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够凉快。
既然杜衡将扇子给她,她自己也喜欢的紧,自当收下。江蓠笑着继续摇晃手中的扇子,偶尔进膳房瞧上一眼药炉子。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药方才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