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没断奶的小娃娃嘛,所以娘娘一定要罩着我。”杜衡绕道宓太妃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帮她轻捏着肩膀。
“你若是收敛一点,又何须要我罩着。”宓太妃轻叹一气,“你小时候可乖巧了,圆圆的小脸人见人爱,宫中嫔妃都喜欢捏你胖乎乎的小脸,没想到却长成这模样,都怪祁王爷,当年若不是……”
“娘娘我饿了,今日起了大早特意赶过来的,还未用膳了。”杜衡忽然出声制止了宓太妃回忆往事。
太妃年纪大了,提起往事总是无限感慨,喋喋不休,还都是杜衡不爱听的。
太妃回头看他,瞅了一眼他眼底的乌青,轻叹一气道,“哀家就知道你不喜用早膳,已命人备下了。”说着便让小丫头传膳。
不一会儿,满满当当精致丰富的吃食便端了上来,宓太妃有杜衡扶着落座,随后他也做到了宓太妃身边。
“小厨间特意准备的,知道你喜欢吃,快些趁热吧。”宓太妃道。
杜衡谢过太妃后,便低头吃着点心,双眸微沉,显然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宓太妃见他都不说话,不免觉得有些不对劲,大抵是方才提起的事情扰乱他的心神,无缘无故提起逝去之人做什么,宓太妃不禁有些后悔。
她夹起一块点心放到杜衡碗中,叮嘱道,“好好吃饭,发什么呆?瞧你这出神的模样,又要打什么歪主意呀?”
杜衡回过神来,不着边际敛起眸中的深思道,“我在回想这趟杭州城的所见所闻,准备说与娘娘听,让您也乐一乐。”
宓太妃闻言一愣,转了语气道,“哀家可听说了,你到杭州拜访神医去了,可有眉目?”
杜衡双眼瞟向门外,故意干咳几声,弱弱道,“老神医找不到,倒是找到了一位小神医。”
宓太妃愣住,眯着双眸疑惑道,“小神医?快跟哀家说说。”
“太妃可知道庆国公府嫡女江蓠?”杜衡问道。
“江蓠?”宓太妃疑惑更添一层,“庆国公府嫡女不是叫江锦吗?何时冒出来个江蓠?”
“莫忆如的女儿,江启明的长女。”杜衡直言道。
宓太妃低头沉思,将尘封多年的往事一一回忆,可她一生经历颇丰富,所见所闻更是比他人多盛一筹。竭力思索一番后,终于想起了莫忆如的脸,不过确是十三年前仍旧俏丽的模样。
“你从杭州城接回来的哪位姑娘便是江蓠?”太后问道。
杜衡见太妃渐渐清明的双眸,知道她已想起,便笑着道,“太后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昨个儿午后我刚把人秘密送到庆国公府,不曾与任何人说,想不到太妃竟已知晓,果然没有不通风的墙。”
太妃嗤笑,佯怒道,“少阴阳怪气说话,你这点小把戏能瞒得过谁,从你踏进城门的那一刻起就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上,所以哀家劝你安分些,别到处惹是生非,你非是不听,还嫌外头对你的言论不够多嘛?”
“多与少又何妨,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住老百姓的悠悠众口吗?再说我的名声好坏掌控在自己手里,半点不依仗他们。”杜衡扬言道。
他就是故意让京城各大家的线人发现江蓠这号人物的存在,这样江小神医才能名正言顺进皇宫给皇帝看病,略施小小障眼法,让他们猜测去吧。
太妃瞅着杜衡催促道,“你倒是说说庆国公府的长女怎么成了小神医?哀家倒是很好奇,劳烦你亲自护送进京的女子,想必你与她关系不一般吧。”
杜衡立即道,“说来神奇,江蓠打小体弱多病,莫府嫌弃她母亲是疯子,不曾善待。不过莫家是药商大户,江蓠耳濡目染,竟略懂药理,后来拜神医为师,加之聪慧伶俐,颇具天分,小小年纪医术高超,灵均甚是佩服。”
“闺中女子空有一身医术也是浪费,无用武之地。”太妃不以为然道,“况且杭州莫家的事情哀家略有耳闻,百年药材大户不过虚名,华而不实,莫家教出来的小姐恐怕也是虚有其表。”
杜衡立即反驳道,“太妃此言差矣,莫家是莫家,江蓠是江蓠,一个姓莫一个姓江,怎可同日而语以。江蓠良善,端庄秀丽,温柔贤淑,礼数周全,更重要的是明辨是非,恩怨分明,太妃还未见过江蓠便断言她虚有其表,未免有失偏颇。”
杜衡倏地站起来,涨红双脸怒气匆匆道。
宓太妃大惊,眸色微变,连忙说,“哀家不过随口一说,并无恶意。你如此急匆匆替她辩驳,甚至跟哀家几眼,看来这位江小姐在你心中果然不一样。”
杜衡抬眼看着宓太妃道,“我是娘娘带大的,您自然知道我的心思,这也无妨。灵均可以对您直言,江蓠于我而言是个特别的人,今后您见到她便会明白。”
说完站了起来,朝太妃福了一下身便要离去。
杜衡好不容易入趟皇宫,两人都没来得及说上体己话,宓太妃绝对不会让杜衡离开的。眼巴巴盼着来的人儿,就这样被她惹生气走了,还不得呕死。
灵均的性子真是随了他父亲,说到他不乐意的便红眼白脸,半点情面也不给。宓太妃心里虽然腹诽,奈何真思念这孩子,值得低下脸来。
宓太妃板着脸拉住他道,“刚来怎么就要走,点心还没吃几口呢?哀家妄下言论的确不该,若因此跟哀家眼红就小题大做了。”
杜衡闻言制住脚步,“太妃既然道歉了,灵均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之人。不过只一声道歉,终究还是我亏了。”
宓太妃无语的看着他,被她妄下定论是江蓠又不是他,即便生气也是江小姐生气,他瞎凑乎什么劲儿。
“闹心的主儿,你想要什么?”宓太妃慢悠悠走到美人榻上,看清了杜衡的把戏,这会子不紧不慢道。
“我要娘娘珍藏的秋斋簪白!”杜衡认真道,“我知道秋斋簪白对您而言非同一般,是先帝留给娘娘的念想,不过斯人已逝,而且先帝给您留了不少好东西。与其尘封着,不如发挥它应有的价值。”
“应有的价值?”宓太妃喃喃自语道,“秋斋簪白的价值便是作画,你……要作画?”
宓太妃大吃一惊,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高了还几个度,“哀家以为……以为你此生不会再作画了?”
“此生太久,朝夕多变,当年是灵均一意孤行,竟不懂作画的乐趣。如今重拾了这乐趣,便来讨笔一用。”杜衡笑道。
太妃目光敛了敛,招招手让宫女将秋斋簪白取来。
“宫女姐姐,再取几瓶桃花酿……”杜衡冲着前去取笔的宫女大声喊道。
宓太妃哼了一声,嗔怪道,“贪得无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