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黑色的夜空下是波光粼粼的巨大海面，安静的浪花从遥远的天际姗姗而来，拍打在黑色巨岩上发出仿佛静谧森林里树叶摇曳时宽广浩渺的声响。师父静静面对着大海站立在岩石边上，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翻滚不息……忽而，他转过身来，俊美的脸上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漠定定将我望着，不，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却又好似将我穿透，落在我的背后，或者说，落在我的灵魂深处，瞳孔中是无法猜测的神色。

    从床上坐起身来，一整夜几乎没怎么睡，脑子里头来来回回都是昨天师父带我飞出去后，在第一次停落的地方，一块像浮在海面上的岩石上，那个莫明奇妙的的凝视，我本以为只是飞行累了为了休息的停靠，但隐隐的又觉得里头有别的什么原因，静静随他站在那里吹冰冷的海风，直到他望着我时，我很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他才收了眸色说了句“走吧”，就带着我又离开了，如果只是休息，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无甚情绪的师父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一丝极淡极淡的失望呢？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甩甩发痛的头，决定先把想不通的事情先放下，这两天的经历如果要想得通的话，那十个脑子也不够我用。翻出师父给的那颗粉红色的珠子，心中涌动着无边的兴奋，试着集中意识感应它的灵力流转，想着那个洗萝卜的池子，一转眼，我就站在空无一只妖怪的池子边上。

    好家伙，果然，跟师父说的一样，借用这珠子的灵力，我可以施些小法术的！！兴奋地又闭上眼睛，想着昨夜去过的那户人家家里，瞧瞧那位被取了一缕魂魄的姑娘是否安然无恙，尤其是那位身受重伤的老头，脸是否歪得不可收拾。睁开眼，呃~还是站在池子边上，刚刚升起的一缕朝阳越过屋顶撒在池中，无声地闪耀着清亮的光芒有点像师父清澈无波的眸色，他老人家交代过，这珠子的传送范围仅限于醉金樽。我失望地努努嘴，不过还是很宝贝地把珠子放到从家里带来的小香包里挂在脖子上，塞到衣服里层，或许哪一天，它法力超常发挥了，能直接把我送回家里头去。

    说起昨夜学医的事情，前半段跟我自己亲身经历的相差无几，我们到时正值深夜，那姑娘也是按着步骤挂了莲花灯，大门洞开，垂头跪在病榻前，不同的是师父只轻轻一招手，她就倒在地上，身体里浮出一些细小的银色光丝，汇聚到师父手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没有像当初带我走那样，把这姑娘也一起带走，如果他医一个病带走一个姑娘，那……嗯，难道醉金樽里头的姑娘都是师父带过去的？那师父岂不是拉皮条的？？嗯，拉皮条是这种解释？

    “过来，”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听到拉皮条，哦不，尊敬的师父召唤。

    按照吩咐我恭敬地秉着虚心好学的表情站到病榻边上，看着教学样本--一个面无血色的老头躺在床上的样子。等半晌没有下一步指示，我私下揣测可能师父是特意要考验我的观察力吧，中医不是讲究望闻问切的吗，这第一步“望”是非常重要的，于是看得越发仔细专注，连眉毛胡须都一根根看过去，终于看得那老头的鼻子快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师父才开口闲闲道：“你在看什么？”

    啊？不是你叫我看这老头的吗？我转头侧上方他垂下来的清冷无波的眼神，讪讪回道：“在看……我也不知道要看什么?”

    他微微点了一点头，表示了解，忽而又问：“不知道看什么，你贴那么近？”问得那么认真，让我不得不将答案认真思考一番，就在我冥思苦想之际，后颈的衣领一紧，整个上半身被提直起来，此时我才知道为什么方才看那老头会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确实是，嗯，腰有点弯太下去了，不过就在身子被提直起来的过程中，忽然地灵光一现，回答道：“望、闻……”

    “什么？”师父怔了一怔。

    我欣欣然道：“望闻问切，诚为医之纲领。我正是学医入门，师父此来定是要教我如何观气色，闻声息，问……哦没法问了，切脉象而知其病灶所在的吧。”

    他略略深思片刻，道：“不是。”

    啊？不是？“我不是来，学医的，吗？……”我瞬间丧失此行的目标，难道就是陪他老人家出来四处飞飞散散心？

    “是的。”

    “那现在应该当做什么？”

    “先仔细看一下。”他眼神示意了一下病榻上的老头，看着比方才更加面无血色了。

    可是已经看好久了呀！！我在心里挥着拳头抗议道，但是表面上还是依然端详起那老头来，这次更是看得无比细致，别说细小的皱纹，就算是每个毛细孔我也要看上几眼确定没有堵塞了。

    “看出什么来了？”

    “就……这老头皮肤保持得还可以……”

    他转头瞟了我一眼。

    我连忙正经又懊恼地回答道：“没，没看出什么来。”

    “如此……便对了。”他点点头。

    我弯着的腰一下子失去力的支撑，砰一声头磕到床沿上。

    师父伸手将我拉起，一边解释道：“无法使用灵力的人是看不到经脉的实质的。”

    原来你知道的呀，那还让我看那么久。我揉着额角上的大包忽然就疑惑着他老人家看着冷冰冰，怎么也喜欢搞一些冷幽默。

    他取出一颗珠子给我道：“专心感应它的灵力流动后再看。”

    我将信将疑将珠子握在手心，闭上眼睛，一股清凉气息瞬间在体内流转开来，一开始仿佛有几股纠缠着的力量被激发得不断翻涌，甚至意识都陷入一种晕眩混沌的状态，渐渐的，一切都变得明朗而有序起来，那些力量像被梳理得井井有条似的，跟随着那股清凉气息循环往复地流动着。

    缓缓张开眼睛，低头看病榻上的老头，竟看到无数或细或粗的褐色光线透过衣物，沿着他身上如同叶片脉络般的渠道迟缓地流动着，有些地方甚至停滞不动，像是被堵塞一样，那些光线缠绕成一团把所在的渠道挤得似乎要破裂开来。

    我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些光线，而摸到的只是老头身上盖的棉被，“这，这是什么东西……”

    “经脉，一切病症皆因经脉中的气血不通而起。”

    “原来如此，那接下来呢？”我问。

    “将其理顺。”正说着，白光绽放，师父俊美的脸被映得出初雪般明净。

    啊？待我反应过来急急要去抓他的衣袖，“喂，别走啊师父，人命关天……”天字还没出口，白光一收，哪里还有师父的影子，只留下茫然的我对着地上昏迷的少女和床上快断气的老头，下巴几乎要合不上去。

    理顺？怎么理？

    用针挑插刺，用手按推抓，用嘴吹气，甚至幻想忽具神力，拧起老头像抖床单一样抖两抖，期许能为那些几乎要停下来的脉象抖出一丝动力……绞尽脑汁，最后是怎么想到借用珠子的灵力，分出一丝心神循老头经脉流转这个绝妙的办法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就是那么灵光一现，可能缘于上私塾那会儿背着先生看了许多武侠小说的缘故，里头那些武林高手们救死扶伤时不都是给对方输真气的么。

    弄得满身虚汗终究是让经络里的气渐渐顺畅起来，老头竟然醒了过来，颤着声音喊：“水，水，水……”那简直跟武侠小书里头的桥段是一模一样，果然艺术是缘于生活的。我巴巴在房里找了一圈，无奈只好将花瓶里的一些浊水给他喂了，富含微生物，正好也给他补补身子。

    一阵清风，师父从一团逐渐收敛的白光中款款走出来，我放下老头给他掖好棉被，有些得意洋洋道：“师父你看，他活过来了。”

    师父过来看了一眼，淡淡道：“救人不是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