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圣人说过，事情的只会向我们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首先是千呼万唤也不出来也不出声的琴灵，向师父求救，师父也一付爱莫能助的说琴灵是不受任何约束的，他们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席安急的跟猴似的。最后，好不容易琴灵开了腔，说：“我只是块乌七八糟的木头，帮不了你们什么忙的，别吵我睡觉。”才知道原来是为我昨天无心的一句话生气，这是什么小家子气的精灵啊。

    道了歉，她也不领情，说什么如果每个人做完错事，道道歉就完事了，那大家随随便便都可以做错事。

    问她怎么样才能消气，她也不说。

    我说：“那要不我让你说回去，总可以了吧，你想怎么说都行，没事，我脸皮厚。”

    她说她不屑不说人坏话，如果她说了我坏话，就是做了错事，做了错事就要向我道歉，可是本来是我说了她坏话要向她道歉，现在反倒变成她说了我坏话要向我道歉，这事她不干。

    我从来就不是女愚公，很快就失去耐心，拍了拍手准备走人，道：“既然如此，好吧，正好我也不想参加什么斗香大赛，还有一大堆萝卜要洗，我先回去了。”

    席安连忙拉住我，这时她反倒答应下来了,说什么，我不想做的事情，就偏要让我做。

    什么妖精啊，这是。

    席安暗地里比了比大拇指赞叹我这招欲擒故纵使得好，殊不知，我是真不想去参赛。

    照理说，如果有一次无条件实现愿望的机会，每个人都会十分欣喜才是，可是这琴灵又开始吊人胃口，问了半天也不说清楚。席安也开始沉不住气道：“姑奶奶，你好歹先把身现了吧，我们一堆人围着一架琴说话实在怪得很。”

    沉默了半晌，就在我又动起回去洗萝卜的念头时，有青色光芒从琴身涌出，幻化成一个青衣女子，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微低着头，跟我想像中的母夜叉一点都不像，我很习惯地把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想像成母夜叉的样子，眼如铜铃，阔嘴大鼻。相反她长得很秀丽，静静站着，异常苍白的脸色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倔强，一种别扭怪异的，令人不太舒服的清冷。幸好眉心点缀一颗胭脂痣，圆润如珠，凭添许多神彩。她的出现把山夏吓了一跳，他正好站在琴桌边上，突然身前多了个人，把他吓得飞奔到我身后。

    这家伙老是这么大惊小怪的，真是没见过世面。不过从他的角度往上看，那青衣女子确实带点鬼气。

    一个女孩的笑声，就在耳边，带着甘泉般的清甜。环看四周寻找，梦欢和那个青衣琴灵都没有笑，而且我可以肯定不是她们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师父倚着榻，被银白的面具衬得越发墨黑深邃的瞳仁静静看着那个琴灵，突然让我想起那个浮在海中央的礁石，那个夜晚，在空茫的海天之间，他的眼光也是这样笼罩着我，渊远莫测，深深落到灵魂。甩甩头，挥散这种迷幻得让头脑嗡嗡发胀的感觉，昨夜一晚没睡，都出现幻听了，注意注意，席安这只孔雀抖抖羽毛又要开屏了。

    果然，他不负我望的就笑脸迎上去说："原来是好看的姑娘呢。乌姬子是吗？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吧，可爱的小梦欢会帮你实现的。”

    咕咕，早已从绣花球里被释放出来的梦欢小公主吐了两个泡泡出来，幸好她本身的颜色就是红的，看不出别的什么异样，除了眼神里的小窃喜。

    乌姬子面无表情地问：“所有的愿望吗？”

    “嗯嗯，只要商梦族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帮你实现。”梦欢边忙点头。

    乌姬子还是半低着头，手放在琴弦上轻轻抚摩着，像在回忆一些事情，然后她坐下身，纤长的手指抚上琴弦，幽凉的琴声响起，按着变化的节奏调整呼吸后，一幅流动的画卷在眼前缓缓展开。我第一次见琴灵演奏才知道她们的厉害，技巧如何倒没办法品评，但居然能把音韵的意境化成实质的影像展现在眼前，这绝对是人类无法办到的。

    不过情节对来我这种翻过无数本小册子的人来说绝对一般，画卷里的男女故事情节我全部俗烂于心，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的那种。

    月凉如水之夜，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在西楼弹着琴，隐隐的，远处有穷书生的笛声遥遥相应，在一次偶遇中两人相见，书生对千金小姐一往情深，奈何千金小姐心若止水，书生苦苦求爱不成，从此愁闷消瘦，一病不起，生死弥留之际，千金小姐差信一封与他约定，金榜题名日，便是托付终身之时。书生为此发奋图强，三年后中第归乡，良辰吉日迎娶娇妻，以为从此佳人才子两情两悦夫妻恩爱天长地久，而洞房花烛夜，新娘隐疾突发当场暴毙。书生悲痛欲绝，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跳入千金小姐坟中……没有化蝶（怎么能没有化蝶呢，小册子里都有化蝶。）

    接下来就跟鬼故事有关了，书生在幽冥府口找到千金小姐的魂魄，两鬼魂抱头痛哭，私定下辈子的终身，书生为记得前尘往事好在投胎后还能找到千金小姐，拒喝孟婆汤，触犯冥规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吃尽苦头，终究感动阎王，破例放行。十八年后，穷书生找到千金小姐，结为连理，最后两个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好厉害啊，你居然能把琴声化成实景！”我感叹道，怪不得席安说只要有琴灵在，斗香大会必胜。

    她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琴声停了下来，画卷消失。

    “不对啊，穷书生去投胎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我突然发现故事的结局跟小册子不一样。

    片刻，乌姬子瘦削的背影压着一份深刻的悲伤，她说：“投不了胎……因为……”低下头，琴弦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关节发白，“我并不在五行之内……”

    除了师父外，每个人都很震惊，我和山夏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到席安一反常态地蹙着眉头。

    “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梦欢忍不住问，带着真切的关怀。

    她声音微微地颤抖，呼吸变得浓重而急促：“我的灵魂……我的灵魂中有个梦境……我的存在与去处受这个梦境决定，它依附于哪里，我就在哪具躯壳上生存，就像它带我来到这架琴里，呵。”她苍凉地冷笑，手抚在眼上，两行清泪从苍白的脸颊滴落下来。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寂静，这种寂静挤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说：“五个轮回……辗转五个轮回，我、他、还有这架琴，像陷入一场被诅咒的恶梦那样纠缠不清……

    第一个轮回，有记忆以来我是个琴师，带着琴四处流浪，在一次园会上与他相遇，恶梦就开始了。

    他是个诗人，他的诗流利婉畅，我的琴音附合着时而宏放浑厚，时而绮丽缠绵，琴诗相和，一见如故，正如昔日钟子期遇伯牙。我们在江边饮酒作诗，和对月当歌，在泰山之颠琴词激昂，豪放长笑，他曾在醉意朦胧中轻抚我额间的血痣无限叹息：你所弹曲乐中，我最爱高山流水，相识满天下，知音能几人!人生得你一知已，本应足矣。可我却私贪，为何你不是女子。后来，他被父母以“留连于温柔乡，耽误功名”为由逼迫与情意缠绵的妻子分开，日日以酒浇愁，我陪伴左右，只期盼琴声能稍稍安抚他痛苦纠结的心。

    那一日，醉意中的他望着我，有意无意地：“有人说， 莞儿离去与你有关……是不是真的？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听你亲口说，不要撒谎……”我当然不会撒谎，我跪在他身边，把脸紧紧贴在他手心，承认自己在背后所做的一切，真诚地倾诉长久以来的爱意并恳求他把自己当成女人时，我看见他眼中的迷蒙困惑倾刻消散清醒，转化成深刻的厌恶，像畏忌碰到世上最脏的东西一般，把我和琴狠狠推到一边，他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