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搂着席安冰凉的躯体坐在满目疮痍的地上，过度释放的灵力让我依然保持着半兽的形态，阎老爷伤得很重已被掺回冥府府院，身边来来往往的鬼差面无表情地清理着成堆的白色幽灵骨骸。在几乎把女丑尸的头咬下来时，一股我没有办法抗拒的力量将她以及她的断手断脚席卷而走，不久之后，师父终于来了。

    “师父，”我抬起眼，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砸，好不容易找回了人类的声音却沙哑得几乎讲不出清楚的话来，“席安……他，他……”我看一眼怀中毫无血色的脸，一时无法自制地呜咽出声，想着那儿曾经挂着像最灿烂的春日一样耀眼的笑容，而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再看旁边的空地，“乌姬子也……死了……”

    “唉，这儿真乱。”一个红衣少女从师父身后探出头来。

    我疑惑地看着她，另一个年少天真的千夜。

    红衣少女弯着眼睛笑道：“嘻嘻，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梦月公主。”声音像夜莺一样好听，说着便一跳一跳的跑开了。

    师父委下身子把了把席安的脉门，嘴角微微抿起。他身上的白袍到处都是一片一片的血红，触目惊心的样子。

    我心中一震，拉着他的袖子，用眼光示意着上面的血清，哑着嗓子问：“衣服……血……受……受伤？”

    他摇摇头，拉过我的手，手指按在脉门上，低声道：“花汁，无妨。”一股清凉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从他指尖输进我的脉络中，狂躁的灵力得到安抚，安静下来，我渐渐恢复了人形，失去毛发的掩盖，手臂上被女丑尸的指甲抓出来的血痕变得更加明显。他看了看，亦没说什么，只问：“你们的灵力足够防御，为何不等我回来？”

    “怪物……这样凶……”我把席安往怀中紧了一紧，一想到以前跟席安打打闹闹的日子还有乌姬子甜甜的酒窝，就悲从中来，眼泪又哗哗的流出来，干脆俯在席安肩膀上呜呜大哭：“一直等……一直等……时辰不到……师父，来不了……乌姬子死……席安也这样……呜呜。”

    “哎呀，一点都不好玩，还以为能给我的小宝贝找点点心吃呢。”转了一圈又回来的梦月在一旁咯咯地笑着：“他当然来不了，要陪我玩一个游戏，赢了我才会跟他走的呢，输了或不玩都不行，都得给我宝贝填肚子，你说他来不来得了啊？”

    游戏？我抽噎着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梦月。

    “你怎么不问是什么游戏？”梦月歪着头看我，“好无趣啊！你这样让别人怎么把故事讲下去……好吧好吧，我直接告诉你好了，就是他要给我讲三个笑话，如果一个比一个好笑，那就算赢了，如果有一个不好笑，他的魂魄就要给我瓶子里的小宝贝当点心……”她用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手心亮晶晶的小瓶子，转而挽起师父的手臂道：“不过，三个笑话都很好笑，本公主说话算话，回族里一趟……还有我们约定好的事情，你也要说话算话啊！”她歪着头笑起来，十分娇美俏丽的样子，眉眼间像足了千夜女王，天真中混合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娇媚，才大我两三岁的样子却已然是一个尤物。

    “你们刚才在讲笑话？”我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突然脑中像被钉入一枚冰芯那样冰冷清明，转头看向彼岸，原先火一样的花海如今残乱一片，目之所及，满地全是残败的花瓣，还有沾染在他雪白衣袍上的鲜红花汁。

    一切恍然，逐而被怒意淹没，我质问他：“根本不需要用那个令牌的对不对？你完全可以随时冲过叹息河过来救我们的，你也明明知道女丑尸摄了乌姬子的魂，控制了墟跑到这边来，为什么不早点过来？就为了哄这个公主回去，你跟她讲笑话，你们笑得开心的时候，乌姬子死了，她坚持了那么久，差一点就能跟安易生在一起，要不是为了帮忙找这个该死的公主，她不会跑回来，不会拼尽神力两次开启那个该死的墟……她死了，在我眼前化成了烟消失了，她永远都不可能跟安易生在一起了。一个时辰前席安还跟我斗嘴，现在却躺在这里一动不动……而你们在讲笑话？我恨死你们！”

    我怒视着他，他亦看着我，没有说话，眸子深得像墨一般。我心中有熊熊大火，竟对他大吼了一声：“你不要看我，我讨厌你。”说完别过头，再不看他。

    “什么叫该死？又不是我求着你们来找我的，恨我做什么？要恨恨我母后。要不是她对我那么差，我会离家出走？我不离家出走，你们也不用来找我是吧。”梦月的嘴角挽起一朵花一样的笑容，跟千夜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哎……我说你啊，不就是死了个人么。至于伤心成这样？也太骄情了。我的小宝贝天天都得吃好几个人的灵魂，要是我像你这样，见着人死就要哭就要恨的，那就别想活了……"

    我不想理她，我的心中充满厌恶。

    梦月见我不理不睬的样子，反倒凑过来道："哦，我知道了！这男的，是你的情人？是吧！一定是。怪不得你哭得这么伤心呢。唔……长得还不错……你情人是怎么死的？”她凑过来伸出脚尖踢了踢，席安的手臂从胸前滑落下来，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她一惊，立刻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缩回去，一边发出嫌恶的叫声：“哎呀胸口被抓了这么大一个洞，好恶心……”

    我怒起掐着她的脖子，一把把她掼到地上。

    “啊，你做什么？放开我！你这个丑八怪……”她尖叫着扭动着身子，“痛，你有病啊……”

    我狠狠地瞪着她，体内刚刚平静下来的灵力又翻涌起来，“再敢碰他一下，把你的腿整只咬下来。”

    她想施展法术反抗，却被我死死压制着，那像花瓣一样的肌肤因为憋气涨得通红。

    “疯子，丑八怪，你想杀我吗？杀啊，看你们到时怎么回去向我母后交差。”

    “要不是念着梦欢的情份，你已经死了。”

    “痛……快救我呀，快把这个丑八怪疯子拉开啊！”梦月向师父求救。

    我抬起头充满挑衅地看着他，他真的生气了，眼色变得无比幽深。他亦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手上的力加重了一分，尖利的指甲插进梦月娇嫩的皮肉里，瞬间梦月的脖子血流如注。

    她脸色因为惊吓而苍白，大声尖叫道：“她疯了她疯了，快救我啊！”

    他终于开口了，他很少叫我的名字，现在他叫了，他说：“够了，喜爱。”

    听起来多讽刺啊。

    心底凉嗖嗖的，可喉咙里却像被火在烤，怒火与寒冷的感觉在交替，我浑身发抖。

    梦月不断拍打着我的手臂，力道渐渐小下去，声音也弱下去了：“面具叔叔，救……我呀……”

    面具叔叔！梦欢也是这么叫他的。我想起梦欢坐在人偶席安头上欢快地笑；想起她在席安的注视下摇着泡泡，害羞地地吐出两颗小小的气泡；想起她焦急地打着手语要我照顾好昏迷过去的席安……不自觉松了手。

    梦月见势想挣脱开来，又被我按在地上，她破口大骂：“疯子，怪物，再不放开我，我让小宝贝吃了你的灵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我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小瓶子，问：“你的小宝贝？”

    梦月看着我，眼角露出得意又狠毒的神情：“你这么欺负我，我要让它一个闪电把你劈成烟。”可任她怎么呼唤，瓶子里的东西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来你的小宝贝不想救你，留着还有什么用。”

    “你想做什么？你……你放开它！”

    我冷漠地看着她像条鱼一样在手下闹腾鬼叫，另一只手缓缓握住亮晶晶的小瓶子。

    “放手。”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