峙逸顺手翻起案上一本书,是一本翻旧的《三国志》,里面还歪歪斜斜批着一些可笑的评语,诸如,看到华佗被曹操枉死那一章节,上书曹贼无耻,凤翔居士唯此贼是诛云云。
峙逸一笑:“谁是那凤翔居士?”
“……”
“是你吧!”
“儿时玩话罢了。”她面上已经不自在,入夜了,他却还不走。
峙逸看出云凤的不自在,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从小到大,女人见了他,莫不像饿鬼见了肉包一般,就是矜贵如云英,也是自小就把一颗心许了他了。
虽说他看不上云凤,但是她这般不把他当一回事,他仿佛有些恼。
峙逸面上还是淡淡,四周一望:“你看了不少书!”
峙逸儿时也爱看这些个被父亲斥为旁门左道的杂书志怪,父亲不许,把书藏在母亲那里偷着看,母亲反正不识字,也不知道他在干些啥。
云凤垂头,并不回答。
峙逸抬眼看了看死鱼一样的云凤,起身离去。
云凤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小靖安王寿宴,峙逸前去拜访。
在门口遇上了身着银袍的胡之康。
峙逸作揖:“探花郎越发俊逸无匹啦。”
胡之康用扇柄敲了一下他的肩膀:“兄台莫要取笑。”正要说笑,看到峙逸身后不远的周文昕,低声道:“你老泰山在后面呢,还有川东道台杨大人。”
峙逸回头,与之康一同行礼:“请岳父大人安,道台大人安!”
杨大人笑:“不敢不敢,二位大人真是年轻有为,英气逼人啊!周大人好大的福气,觅得此贤婿,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啊。”
周文昕只是礼让,嘴上说着:“哪里哪里。”
又拍拍峙逸的肩膀:“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望,老夫以后还得仰仗贤婿啊!”
峙逸笑:“岳父大人言过,小婿实在不敢当。”眼里却露杀气,看得周文晰心里发寒。
四人别过,胡之康拉他入一假山之后,四处看看:“如今皇上竟把那杨蕴冰从川东招了回来,怕是要把*一网打尽吧。”
峙逸摇头:“不知道。”
“江西那件案子你知道吗?”
“因为周大人是我岳父,皇上让我避嫌。”
胡之康:“屁,那你前段日子去了哪里?好,你小子,如今连你胡大哥都唬着。”
峙逸点头:“我去看过了,太子一党贪污赈灾银两三千万两,那边死了几十万人。”
胡之康:“这可不得了,怪不得南安王急着和他撇清,本来是说要收了他那个小女儿的,如今也作罢了。
“……”
“这时候,你可要小心啊,莫让他把你拖下水。”
峙逸没说话,南安王快八十了,云英才十八,看来这周文晰也是有些急了。
峙逸从朝上回了家,直奔西屋,只有锦墨一个人在:“奶奶在老太太那里请安没回来。”
峙逸招招手:“得,先来给我换件衣裳。”
锦墨揭开朝服领子一看,身上密密都是汗。
“爷,您这是怎么回事啊,穿得也不多啊,怎么这几日下了朝这么多的汗啊。”
峙逸掐了把她的脸:“小蹄子,少废话。”锦墨羞得脸都红了。脸一偏,看到艾维正急急地朝这边走来。
“爷。胡编修派人来请。”
峙逸心想:这小子来,一准没好事。
搞了半天是他新修的别院已落成,请一众才子前去赏月。
胡之康在园子里摆了一桌,请了个十五六岁的歌姬抱着一把琵琶唱曲儿。
席上都是今年这一科的进士和往年的同僚,也没全请,主要是年纪相近,趣味相投的。一群子年轻人斗酒斗诗的,峙逸本是个娴静人,年纪也小些,不爱出风头,只在一旁吃着两碟松子,看着他们疯。
夜风轻送,那歌姬唱着一首抒怀的曲子,和着众人的笑闹声,那歌声莫名添了悲意,峙逸意外地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她那哀伤至极的双目,他轻轻抿了一口酒。
等了半宿,竟是无月,大家又移师堂内。
他看看这屋子,是还不错,地段景观都不错,屋子内部的装饰却平平,到底不过是个编修,俸禄也不高,无非扯个由头大家聚一聚。
他左看右看,却看出一件奇事来,峙逸发现离他不远处摆着的那个四季竖屏十分眼熟,四扇屏上分别绣着桃花、槐花、菊花和青松,那桃花树下站着一个红衣美人正在赏雪,槐树上骑着几个童子正在摘槐花吃……
胡之康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还是艾兄有眼力,不错吧,这可是京城里大名鼎鼎的凤翔居士的大作,可谓秀逸精湛,风骨高雅,我花了五十两从别人手里弄来的。”
峙逸面色平静,听到凤翔居士那四个大字,还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不一会儿,一众才子全来围观这个屏风。
先肉麻兮兮地赞了一番,又说到那“凤翔居士”的身上,有人说是普通绣匠没有这样的画艺和底蕴,大家千金也没法子苦练出这样的手艺,定是一个家道败落的书香闺秀。
胡之康极力反对,他觉得此居士必是一名男子云云。
峙逸始终觉得坐那里硌得慌,心情不好,感觉他们串通好的来奚落他似的。
夜有些深了,艾维举着灯笼弓着身子道:“少爷去西屋?”
峙逸按了按额头:“不,去大屋。”
远远看到如豆的灯光,透过窗子看到她的侧影凑着灯光拿着针一上一下。
峙逸停住:“你一直知道她这样?”
艾维:“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反正也没用府里的钱,少奶奶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