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是一座雄伟的寺庙,香火鼎盛,里里外外烟雾缭绕,香客如织。
主持是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很远就迎了出来。
峙逸又恢复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嘴角略略带笑,有礼而疏淡。
云凤静静跟在他们的后面,也未多言,还是那般,微微含胸,低着头。
峙逸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一路走到了大雄宝殿,正中是那巍峨的万能的释迦牟尼。
云凤仰头凝视他掌中那个轮回。
默默在心中说出她的愿望,跪下来拜了三拜。
灵隐寺是座美丽的寺庙,它很多偏殿是依山而建,斜斜的一个廊台插进密密的山林里。
美得有些阴柔,神秘。
早晨还是艳阳天,到了下午竟开始下起雨来。
看着山上冲泻下来的泉水,主持在一座悬桥前停住:“这样的天气,过去有危险,不如为二位施主准备斋房,明日再看。”
峙逸笑着点了点头。
云凤面色肃然地看了一眼身侧的万丈深渊。
这竹制斋房隐在深林中,点着迦南香,让人迷离。
峙逸好整以暇地看着云凤,不动声色。
云凤伸手去解峙逸的衣服。
峙逸分明看到她的手在打战,退后一步,隔开了她的手:“若你是男人,是否觉得这样很无趣?”
云凤闭了闭眼,踮着脚,亲了一口峙逸的脸,又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峙逸按住了她的手,像是讥讽一般地嗤笑出声。
云凤突然觉得无助至极,颓然地低下头,一脸的懊恼和窘迫,峙逸看着她睫毛梢上那晶莹的一点泪,忽然血脉贲张,一把横抱起了云凤。
云凤是听着鸟叫醒来的。
她的身体还和峙逸依偎在一起,一仰头,就看到峙逸漆黑的眼。
云凤:“你不累吗?”
峙逸哈哈一笑:“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呢!”
云凤有些脸红。
“你知道吗?你做梦在笑呢!你的酒窝真好看。”峙逸拿手点了点云凤的酒窝。
博山炉里的伽南香丝丝缕缕,峙逸突然生出些许慵懒和闲适。
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他有种莫名的放松感,也许是因为,知道她的生死掌控在他的手里,知道她微不足道,不足为虑。
是这样吗?
云凤恍惚地点点头,淡淡道:“是吗?”
峙逸轻笑。
云凤想,他现在心情一定不错。
遂坐起了身子,在床上跪下来:“艾少爷,我求求你……”
峙逸:“……”
“不论怎样,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分上,我以后一定好好伺候你,以报答你对我的恩情。”
峙逸的心咯噔一下,这个蠢妇,他以为她如此不过为了自己,原来是为了她那个爹,索性冷着一张脸,转过头去:“我很累,我要睡了。”
“我知道这很难,可是我求你,你想想云英啊!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她一直都等着你娶她的。”云凤为自己的无用深感懊恼,她从来搞不清人与人之间的那种周旋,始终不得要领,像个蠢货。
峙逸忽然觉得这一切是这样的荒谬和肮脏,她根本不傻,原来她在这里等着他。为父献身,苦情又冠冕堂皇的缘由,他白白做了回恶霸。
莫名的烦躁让他一脚把云凤蹬下了床。
他为什么生气?他做什么要生气呢?
看到云凤狼狈地坐在地上,艾峙逸莫名恻隐。但还是口不择言地大骂起来:“你这个恶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爬我的床吗?你以为你自己算什么东西,你就是只破鞋。我不过玩玩你罢了。还想着跟我求三请四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说着起身穿衣服,他突然觉出自己的怪异来,他不过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为什么会迷了心窍,幻想她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真情?
难道他真的看重她是否对自己真心?
峙逸倒抽一口冷气,大喊艾维,艾维慌慌张张地过来了,看到衣衫单薄的云凤坐在地上。
峙逸声音很平静,一脸轻蔑:“叫她滚,我再也不想见到她。
熙熙攘攘的街市中,一位少年公子,鲜衣怒马,翩翩而来,抬眼看匾额上三个大字:丹阳楼。随意地将手中鞭子抛给仆从,下得马来。
这样潇洒貌美的人儿,站街的姑娘们不自觉地朝他身边凑。
老鸨子笑着从脂粉堆里把艾峙逸救了出来:“艾公子快快请,牡丹在里面等您呢!”
一听名号,众女难掩沮丧。都说花魁娘子最是风光,却比不得牡丹姑娘安逸,虽然没有在外挂牌子,统共也接不了几回客,可是个顶个的都是大人物,像这俊美的尚书佳婿一月少不了要来上几次。
艾峙逸傍着门边听了听,觉得琴音绕梁,十分动听。
正要敲门,香风一阵,门已自动启开,一个红衣美人站在面前,冲着他笑,正是牡丹。十七八岁年纪,艳丽的长相却配上娇憨的气质,一袭红衣,冲着峙逸比画着手势:艾公子,您来了。
峙逸对着她只是笑,穿过厅堂,就看到内室里坐的那人,二十五六的年纪,容长脸,吊梢眼,其貌不扬,却贵气逼人,正是六皇子启玥。他平素在众皇子里,不论容貌或是才学都不算拔尖,音律更是不懂。
如此日这般琴声曼妙的场景,寻常人是见不到的。
峙逸笑:“今天好兴致。”他们年纪差不多,十几岁就相识,虽是主从,面子上却如朋友一般。
六皇子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脸上挂着微笑。
单手覆在弦上,琴声戛然而止。
峙逸知道启玥有一个习惯,越是不高兴的时候就越表现得云淡风轻,越是开心的时候却越发的难以捉摸。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训练自己的喜怒不形于色。
峙逸明明知道他的情绪,可是面上却常常装作不知。
启玥喝了一口茶,皱起眉头:“你最近怎么回事?”
艾峙逸接过牡丹递来的茶:“怎么了?”
启玥抛了一个黄皮折子下来:“你自己看吧。”
峙逸看完,背心已经湿透。
这封密报折子里写了他如何地陷害周文晰,如何搜集太子罪证,并将周文晰绕进去。条理清晰,论证充分。上面还说附有他构陷太子的密信。落款是李子喻,周文晰的门生之一。
“那信呢?”峙逸抬头便问。
启玥从袖子里甩出几封信。
“若不是昨日当值的是范昀直,这折子就到不了我手上了,若是我父皇看到这个,你还能安安心心地坐在这里吗?”
峙逸后怕,心里一阵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