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妇人之仁吗！”这声音好熟悉！长安顾不得一瞥，只听得“叮当”一声，一把匕首被扔了下来。

    “捡起来！杀了他们！”那清冽的声音带了几分戾气。

    目光全都聚集在那匕首上。它，就是逃出升天的希望！

    六个人争先恐后扑向匕首。那为首大汉身长手长，往地上一扑，已经抢夺了先机！长安心下一凛，再也顾不得其它，双手在地上用力一拍，绷直的身体像是离弦的箭朝那匕首滑去。脚尖一勾，那匕首竟生生从大汉面前飞走。长安一个饿虎扑食，将匕首稳稳接住了。

    “杀了他们！长安，有本事你就杀了他们！”周烁大叫着，见长安紧捏匕首迟迟不敢出手，激将道，“怎么？连几个死囚都不敢杀，还想做将军身边的亲卫？”杀人于他们来说，不过和猎鹿射马一般。

    五名死囚见她有兵刃在手，变得小心起来，一个个虎视眈眈盯着她，却没有人愿意来当出头鸟。

    长安手心里一片濡湿。是的，她身上背负着萧家五百八十一口人的冤屈，她要手刃仇人！可是，她从未想过要杀无辜的人……她自小和师父所学便是以救人为己任，没想竟被逼至此，难道一定要手染鲜血？

    汗水早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刀柄滑得似乎要握不住。长安咬紧了牙关，一步一步慢慢挪动着。而对面五人，也随着她的脚步一点一点趋近。

    一声鹰啸，两只鹰隼扑了过来。长安抬手挡住头部，鹰隼毫不客气啄下，她只觉手腕一麻，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一个人影飞奔而来，捡起匕首，起身，利刃划过上臂……一切就在一瞬间。

    疼……

    好疼！

    平安捂住左胳膊，连连后退几步。冷汗瞬间密布额头，干裂的嘴唇失了血色。鲜血，从伤口处涌了出来，一滴一滴滴落在沙地上。

    那大汉眼中血丝密布，犹不解恨，像是讨命的恶魔，追上前来高高举起了匕首：“去死吧——”

    吓得几只鹰隼连忙扑腾开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袭玄色身影从上头倏然落下，一手护她，一手手起刀落！

    匕首带着鲜血跌进沙土中，那大汉双眼圆瞪不可置信地瞪着长安。须臾，一道血缝从他头顶开始冒出，迅速延伸至下颌、胸前、小腹。

    一时间鲜血迸射而出，“噗通”两声闷响，那大汉已然裂成两半，横在了地上。几只鹰隼见终于有人倒下，扑棱棱向前，全都围在了死者尸体周围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另外四人见状无不吓得连连后退，男子眼中冰冷如铁，手中长刀扔了出去！

    正中背心！那死囚连头都来不及回，就一头栽进了沙土之中，抽搐了两下，死了。

    这下仅剩的三人终于手脚并用没命地往坑壁上爬。这坑的坡度并不是特别陡，没出多久，他们就爬到了边沿处。周烁在前，一脚对准最前面一人就踹了下去，正中那人心窝：“给我下去！”

    那人骨碌碌一阵乱滚，竟然滚回到长安和慕淙屹面前。

    “杀了他！”慕淙屹捡起匕首，塞回长安手上。

    太疼了……长安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接过匕首，咬了咬牙：他，是无辜的……

    “生死关头，妇人之仁只会害死你自己！”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好，你下不去手，我便教教你怎么做！”

    语音刚落，他手中匕首已经毫不犹豫刺入死囚心窝！

    顷刻之间连杀三人，毫不心慈手软。长安看着眼前虽浑身沾满血迹，但依旧面不改色的男人，终于明白他的杀将之名并非虚传。要借这样的人之手除去萧长乐，除去慕百川，最后手刃这个男人，她的路……一定会很艰难。

    但是，她不怕！

    他回过头，将匕首又递了过来：“还有两个，你自己解决！”

    长安恍惚地看着匕首上滚动的血珠子，它们慢慢地凝聚，越来越大，终于，“噗”的一下扑进了脚下的沙尘中，风一起，连痕迹都不复存在了。

    师父说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可……

    慕淙屹看出她内心的挣扎，走到她身侧，将匕首塞到她手上，攥紧了她的手。冰寒的声音提醒着她：“长安，你来是干什么的？！好好想清楚，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萧长安，你是来干什么的？这句话醍醐灌顶，让她猛然间清醒过来。

    不！！五百八十一口人呐……一夜之间！这一刻，心里的疼要远甚于身体的疼。长安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咬紧了牙关。萧长安，你姓萧，萧家，只有你一个了！！

    长安握紧了匕首，双目瞪得通红，她脚下一点，顷刻间便趋近刚滚下来的死囚身边。那死囚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只听得“噗嗤”一声，匕首已经没入了他的小腹。

    他慢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又抬头看了看那其貌不扬的少年眼中滔天的怒火，时间，仿佛慢慢静止。他明白了什么。

    然而，已经迟了。

    匕首在他腹中猛地一搅，下压，突然拔出！那死囚便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直愣愣地朝后倒去。

    匕首拔出，带起一串淋漓血色。慕淙屹眯了眯眼，冷然道：“手够辣，可以。”

    长安的脸色煞白煞白，嘴唇更是失了颜色。她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淋漓滴了一路，再这么耗下去，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瞟了一眼不远处滚下来又重新往上爬的囚犯，手握着染血的匕首，像是嗜血的修罗，一步一步朝那死囚走去。

    “休要怪我，你本就是死囚，今生得以解脱，来生做个好人！”她说着，朝那死囚举起了匕首！

    “噗……”鲜血溅了她满头满脸，她咬碎了牙根子，刷拉一声又将匕首抽出。

    她，杀人了，而且连杀两人！为了仇恨，再也不是那个养在山庄的大小姐了，从此，她是不能冠以萧姓的长安，背负着一身血债的长安……

    长安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觉得碧蓝的天空好生刺眼，她晃了晃，一个趔趄便往下栽去。

    “长安！”那清凌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焦急？不，长安在晕倒之前想，这一定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