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北蒙鞑子黑压压一片正在宁川河南岸集结，只是，这一回却比上一批人马要谨慎许多，攒在那处没有继续向前。只见刚才爆炸的河岸边仍有缕缕青烟，南风吹过，那青烟飘向江面。
幸得今天吹南风，很好。
长安凝目看向那片人马，很快，那人头攒动的景象变成了规规整整的队伍。再往远处看，船只又返回了北岸。看来这一回鞑子是准备将将士们都运到河岸这边再做打算了。
凌风显然也看出了鞑子的意图，只见他手上的飞镖翻飞得越发让人眼花缭乱。他嘴角斜斜一勾，眼神明亮：“看来他们是准备大举进攻了。”
周烁啧啧叹了两声：“鞑子这是准备人海战术了吗？五万人对三千，踏都能踏平歇阳城了。”
“未必！”长安凛声道，“耶律勤好大喜功，且十分自负，想要踏平歇阳城没那么容易。”
周烁惊奇地看了一眼长安：“哟？没想到你对敌方将领还做过了解？”
“战场之上，知己知彼才可百战不殆。”凌风说，显然对长安很是赞赏。
敌军这样来回船运大军和攻城器械，其中耗费了不少时间，但已经上了岸的队伍又十分谨慎，倒是让我方没有可趁之机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等着敌军往前！
当大家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就等着敌人过来的时候，突然有士兵飞奔过来，大叫了一声：“报——”
凌风见是自己山寨中的兄弟，只是原本却是跟随刘四去镇守南门的，心中不免觉得奇怪，却依旧面色如常，道：“说。”
“大当家的，南门发现一队城守军人偷偷逃跑，开了城门才跑出没多远被刘四哥给抓了回来。”那士兵说。
凌风眼中冷光一现。长安微微皱了皱眉。
是的，虽然刚才凌风一番战前动员，不少人情绪激愤，但是他所在之地不过是北门，其它三门若是没有协调好的话，极有可能会出现临阵脱逃的情况。毕竟北蒙四五万铁骑在前！敌我力量如此之悬殊，让他们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乌合之众！”凌风冷声斥道。
“刘四哥问您怎么处置？”
凌风沉声道：“临阵脱逃，乱我军心，军法当斩！”
“大当家的，不如将他们押到北门来处置。”长安建议道。
凌风点了点头，那士兵立马退了下去。
凌风看了长安一眼，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你觉得如何才好？”
“大当家的要在军中立威，就必须恩威并重。”长安道，“等会儿我来动手，大当家的见机立下规矩。”
这恩威并重的道理凌风又怎会不懂？但是她如此为他着想，还是让他不免有些诧异。虽然他口头上动作上总会时不时撩拨一下她，但是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男扮女装瘦瘦小小的丫头和以往他接触的那些风尘女子都不一样。甚至于，和骄傲的云初月也不一样。她对他应该没有什么心思。
很快，那一队逃兵被押了过来。说是一队，但是并不足一百五十人，幸得昨日将城守军和黑森寨的人马打散重编过，不然这逃跑的情绪要是传递起来，何止这座城池难守，只怕到时候甚至会出现不战而降的局面！
凌风一眼看去，便粗略估计了人数，应该有六七十人之众！
长安从旁边士兵手中接过长剑，慢慢走到那一队人马之前，脸色阴沉得似乎能滴得下墨来。那双眼中的冷冽，就像数九寒天的风暴，时时刻刻能将人席卷其中，冻成冰渣子。
“谁是领头的？”她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而又黯哑，加上原本便细柔于男子的音色，此时听来竟有几分阴森之感。
为首那人知道逃不过了，可是却不甘心被军法处死，硬着嘴说：“城守崔大人都带着人撤了，为何我们便不能撤？”
这话说到了许多守城军人的心里去了。是的，他们的长官都逃了，凭什么把他们这些老弱病残留下来挡敌人的刀口？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难道他们的命便不如那些将领们的命了么？
长安脸色越发阴沉了几分。
呵呵，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就怕军心不稳，这领头的不但带头逃跑，反而还找了借口！而且还那般冠冕堂皇！
“谁令你们撤的？”长安又问。
“我！”为首那人道，“队正以上将领不在，伙长便是最高将领！”
长安双瞳微缩，双眼一眯，目中寒色大盛，冷声道：“我等奉大将军之令，重组原歇阳城守军与黑森寨投诚好汉，区区一个伙长，竟敢自作主张打开城门！现北蒙大军就在城外宁川河边！”长安一手指着宁川河方向，朗声道，“尔等在这当口开城门，居心何在？！是想迎北蒙鞑子进城不成？！通敌卖国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她几句话说得又快又脆，根本不让对方有插嘴的机会，“揭”字刚落音，长剑出鞘，一抹惊弧自空中划过……
众人只见眼前一道红光喷洒，再定睛细看，那为首之人的头颅已经带着鲜血骨碌碌滚落在地，双眼大瞪，面上是凝结了的惊愕的表情。
长安看了地上的人头一眼，眼前晃过自己从乱葬岗里爬出来时闪电光中见到的那个搜查自己身份文牒士兵的头，这两者的表情是那么相像。
就是这么一愣神，在这伙长的身躯直直栽倒在地时，后面突然爆发一声大喊：“兄弟们，不逃就是等……”
又是一剑！
又是一个人头！
此时此刻，还敢煽动逃跑情绪？简直是——找死！
这下那伙逃跑的人没有一个敢吱声的了。长安握着滴血的长剑，褐色的衣衫上被喷溅了两道鲜血，她一步一步走近他们，像是浴血的修罗：“不管临阵脱逃，还是叛国投敌，你们都只有一条路——死！！”
周烁见她杀人时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心中暗惊：没想到这小个子竟然这么狠！
更别说原先与长安一什的那些士兵了，他们曾是她的士兵，也知道她不好惹，但是没想到她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难怪突然之间这小子就顶掉了李宝磊的什长之位，原来凭的是这股子狠劲。
那第三人见长安拎了剑来到自己面前，两腿直打战，哆哆嗦嗦就往地上跪了下去：“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