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这番话，长安不爱听。慕淙屹的确是心机深沉，可是他却将自己比作了那阴森森凉冰冰的蛇。长安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动物便是蛇了。

    “是吗？”长安平静地说，“凌大当家的难道没听说过你情我愿这个词吗？殿下即便是再想要掐住我的七寸，若我不愿意远远地躲着他，他又谈何掐起？”

    “呵？”凌风觉得有些好笑，“这么说倒是你自己心甘情愿送上门去的了？”

    “正是。”她回答得极为严肃。本来就是，她若不是为了复仇，又怎会接近他？又怎会在他提出只要远离沈宜修便可以做此次战斗的主将时，选择做主将而远离师兄呢？

    “好好。”凌风说，“真好。”

    “难道凌大当家的投诚不也是心甘情愿的吗？我们与殿下，不过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关系。”长安说，“凌大当家的，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令人讨厌。”

    凌风微微皱了皱眉，凑上前去想要看清楚她的脸色：“哦？是吗？但是小爷我以前接触的姑娘各个都说小爷我讨人喜欢呢。”说着，他想要伸手去捏捏她的脸颊，就像以往无数次调戏姑娘一样。

    长安连忙将身子往后一仰，躲过了他的碰触。

    “这张脸……”凌风话中有话地说，“倒是真挺合适你的，看来小爷的技术还不错。”

    “多谢大当家的给‘脸’。”长安适时地道了声谢。最快地结束一个话题的方法便是抢先将别人的意图以最好听的方式显现出来。而最真诚地道谢，是长安屡试不爽的一种好方法。

    “不客气。”凌风轻笑一声，“你那念念不忘的师兄自你下山之后便离开军营里了。”

    长安的眉头蹙得紧紧的。师兄他不是说过要和她二人一起复仇，等到大仇得报要将她带去东琉国，过着面朝大海牧马劈柴的生活的吗？怎的以前她不愿让他趟这趟浑水时，他想方设法混入军队里来；现在想要他在自己身边了，他却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而慕淙屹只怕是还没接到师兄离开的消息，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想要阻止他们见面了。

    凌风见长安陷入沉思，许久都没有说话，收起手中飞镖，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他走了很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长安说，“人生在世，能陪你一直走到头的又有几人？有人开始陪着你，中途却告辞了，有人从中途遇见你，却能一直陪你到最后。师兄既然决定走，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他没有留纸条，只说明……”长安猛然住了嘴。因为她心里想的是：无外乎几种可能：一、他有急事，来不及留；二、他并没有真心想要陪你做一切你想要做的事情；三、他的安全受到了威胁，若再待下去，只怕会险象丛生。

    这三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是长安所不曾希望发生的。

    “你这家伙，嘴真硬！”凌风说，“心里其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了，表面上却始终都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你师兄让我转告你，说他要会山庄一趟。到时候会回来找你。”

    长安冷声道：“他当军营是什么？空城一座？随随便便便能让他来去自如？”

    凌风轻笑了一声，干脆在长安身边坐了下来，说：“小爷听说你与殿下这段日子是去赫海城潇洒去了？还听说殿下宠爱你要高于一切人？”

    长安不愿意再与旁人谈起自己和慕淙屹之间的瓜葛，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草屑，吩咐传令兵：“出发！全速前进！”

    当大家全都集合完毕时，凌风走到她身边好笑地说：“你这人也太不厚道了，那北蒙先锋队生怕追丢了，中午来挖灶造饭都没有时间进行，已经活生生饿了一个下午了。你现在倒是好，挖灶的时间给他们了，造饭的时间也给出来了，可是却算计到饭菜七八分熟的时候要继续行军，活生生让他们看着饭菜却来不及吃！”

    长安依旧清冷道：“是吗？”

    “北蒙伙夫一定恨死你了。”凌风说。

    长安一边走一边说：“有什么好恨的？谁叫他们做饭的速度不够快呢？”

    “你啊，真是够奸诈的！”凌风说。

    长安心想，这点儿就算奸诈了？这不过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前提——彻底摸清敌方动向。再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匮乏其身，狠挫敌方锐气之后，这战场收拾起来便会比较轻松容易了。

    “我能当它是一句夸奖吗？”长安说。

    凌风偏过头，好笑地看着她说：“随你。”

    “那便，多谢夸奖。”长安说。

    凌风觉得和这丫头聊天真是一件无聊透顶之事。你说一大段，她来几个字，好不容易谈兴正浓，她一个简单的“谢谢”便将你打发了。可恨不可恨？！

    走了一段路，长安发现那北蒙鞑子真是一改往日作风，这一回一直都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长安说：“真是没想到，这耶律勤也学会保守了。跟在我们身后半夜，竟然还没有发动攻击，难不成是要等到明日白天？”

    “夜里易设伏。耶律勤虽然贪功好胜，但是兵书总是读过几本了的。他这样做是人之常理。”凌风说。

    “迟迟不动，看来得我刺激刺激他。”长安说完，吩咐传令兵，“传令下去：何水生一营主动出击。”

    何水生一营才七百五十人，以七百五十人去挑衅人家五千人，岂不是鸡蛋碰石头？

    凌风问：“真让他们打了就跑？”

    “为什么不跑？我们本就跑得快，昭华士兵身高腿长都优于北蒙那帮子短腿汉子，为什么不充分利用咱们的长处？跑！传令，不仅要跑，还要跑得越快越好。”

    “你这战术真的是……”凌风啧了啧嘴说，“连我这个土匪都自叹不如了。你这哪里是战略战术，分明就是流氓战术。哪里有宣战了不交锋就拔腿逃跑的？”

    长安冷淡地说：“一切目标都是为了胜利，这其中如何操作，只要不伤天害理，便都是合理的。流氓又怎么了？战场上照样也能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