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殿下他什么时候回来？”周清络才刚坐定，长安便问。她一向有主意，但是，这时候也觉得缺了主心骨，若是慕淙屹在身边，有他掩护，她会安心许多。

    “不知道。”周清络眉头也皱了起来，“应该就这几日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萧长乐竟来到了军营之中，且第一面就将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而长安却对她一无所知！

    因此，长安觉得第一要做的就是要摸清敌人的底细，便问周清络：“周大人，那萧家养女萧长乐不是举报萧家暗通北蒙有功，被皇上抬入宫中，封了个婕妤吗？现如今怎么会到了军中了？”她只知道慕淙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慕淙屹的亲信——周清络也知晓了。便以旁人的视角来问。

    “确实年初是封了婕妤了。”周清络叹了一口气道，“可咱们陛下行事有些‘任性’，听说殿下宠信亲兵，一直好男色，而且比在南疆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听说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哭诉，声称若不能在今年让殿下娶亲，她便出家礼佛，与那青灯枯卷陪伴余生了。陛下这才没了办法，着意想挑那妙龄少女给殿下送到军中来。”

    “本来我族妹抒雅自小便倾心于殿下，有这等机会肯定是想过来的。想是叔父不同意，觉得对她女儿家名声不大好，死活拦着没让她过来。”周清络又说。周抒雅，长安是有印象的，她和周烁一样爱穿颜色娇艳的衣裳，且人也生得娇媚，水嫩嫩的肌肤和落落大方的谈吐，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小姐。

    长安听着，说：“我倒是真没想到，萧长乐手脚竟能通天。”

    “她虽是一个小小婕妤，可是在宫中却能哄得皇后娘娘开心，自从入了宫，侍寝的次数是少之又少，总共这半年来也不过三四回吧。”周清络又说，“皇上也并不宠爱她，皇后娘娘便借机劝说皇上将她赏赐给宣王殿下，只说原本萧氏便与宣王有婚约，现在萧家长女虽死，这养女许配给殿下做偏房也是可以的。只要萧长乐能抓住殿下的心，让他改邪归正诞下个一儿半女的便好。”

    “皇上这才命家叔过了手续，在宗册上将长乐婕妤除去，权当没有将萧长乐接入宫中过了。”周清络说。

    长安听得震惊。这当今皇帝果真是昏庸无比！自己的女人，在皇后的劝说之下说给儿子便给了儿子了！这要是传到天下百姓耳里，可不是天大的笑话！

    幸得如今时局动荡，百姓连性命也不得保全，谁还有心力去关心这皇家不可告人的密辛！只手遮天，尽管漏洞如此之多，却还是将这天给遮了！

    周清络见长安脸色不大好看，便安慰道：“长安，你放心，殿下不在，他会做的我都会替他做。”

    长安看了周清络一眼，疑惑道：“周大人，您和殿下性情完全不一样，怎的就如此忠心耿耿跟着殿下呢？”

    周清络笑笑：“如何不一样？周某志在悬壶济世，殿下志在安定昭华，百姓安居乐业，周某以药石救人命，殿下以谋略救人命。若论起来，周某远不如殿下。殿下救的是昭华千千万万个人命呢。”

    长安没说话，看着周清络舒朗轻浅的笑意，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动：像他，像他们这样的人，目标很明确，为了黎民百姓而努力的两个人，虽方法不一样，但是却也志同道合。

    “其实，周某小时候曾得殿下救了一命。”周清络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难怪。

    长安沉默了，一脸忧心。

    “你放心。”周清络又安慰道，“你的身份文牒殿下早在几月前便准备好了，如假包换，姓常名安，常青林是你的父亲，他是云门城骁骑将军，三月在鞑子进攻昭华时战死。云门城被鞑子所占，常青林只有一子，名叫常子睿，也在云门之战中战死，你便取代常子睿的身份。安是你的字，平时我们都叫你常安。那身份文牒我一直替你保管着。就算萧长乐想要核实，你也不要心虚，就按我说的回答便是！”

    长安感激地说：“谢谢周大人。”

    周清络笑笑：“你只要死咬着不松口便是，想那萧长乐也不敢近身对你怎么样。谢我倒是不必，这些都是殿下吩咐的。殿下早在正月救起你时便着我去做这份文牒，我原也是做了一份殿下府中常长史侄子的，后来云门之战之后觉得常子睿的更保险些，这才又换了一份新的。”

    她只知道一心往上爬，想要掌握更大的权力。殊不知自己每走一步，脚下都漏洞百出，而慕淙屹就是默默在她身后替她将漏洞补平，并且努力推她一把的人。

    一时间，她心绪越发复杂。转念一想，周清络竟主动和自己说起她的身世来……她惊讶地问：“难道周大人……也知末将的真实身份？”

    “那夜周某与殿下一同将你捡回，又怎会不知？”周清络笑笑。

    “周大人与殿下的救命之恩。”长安站了起来，郑重地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长安无以为报。”

    周清络忙起身要扶她起来，只听得帐门外传来一声：“常大人在吗？”声音清脆宛转，像是出谷莺啼一般动听，可是听在长安耳里却觉得阴森可怖，像是沾染了九层地狱的阴寒。

    长安还未答话，那帘子便被撩开了，萧长乐站在帐门口朝着他们盈盈一笑：“原来常大人在呢，怎么竟不回答我呢？”又见长安匆忙从地下起来，道，“常大人这是怎么了？竟给周大人行此大礼？”

    长安冷淡道：“末将有一事请教军师，得军师指点顿时茅塞顿开，特以感谢军师。”

    萧长乐咯咯一笑：“哎呀，没想到咱们镇北军中军纪竟如此之严呢。”

    她笑得开心，若不是对她为人有所了解，还以为她如表面上一般纯真可爱。长安心想：往往最毒的，最善于伪装！萧长乐就像是条五彩斑斓吐着信子的毒蛇，若不严加防范，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