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长安看着沈宜修慢慢走了过来，又见他施施然坐在自己对面，神色泰然地伸出双手烤火：“如今已经立了春，竟然还这么冷。”

    长安道：“倒春寒，又在这山上，自然是要比云慕城里冷上许多的。”

    “比云慕山庄也冷。”沈宜修说着看了她一眼，“长安，好些时日不见你了。这十多天我去中军大帐找了你三回，回回都被那个叫骁影的给拦住了，要不就说你昨夜太过劳累还在休息，要不就说你和殿下外出打猎了。你告诉我，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长安看着他的双眼，很想问：你告诉我，师父他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可是，她忍住了，垂下眼睫，低声说：“你不是说让我好生将慕淙屹哄好吗？军中除夕夜单调得很，我便央了他陪我回云慕山庄一趟。好长时间没见众位师兄了，有些想念他们。”

    沈宜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山庄内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那眼神十分克制，但是却又带着明显的探究。长安如实道：“发生了，而且是大事！”

    “什么大事？”沈宜修问。

    “师父去世了。”长安说，“师父躺在石床上，很安详。”说着，她悄悄观察着沈宜修的神色，“慕淙屹怀疑是你干的。但是我和师兄们都不相信，他原本想查出真相，因为大家都不愿合作，所以他的计划便搁置了。”

    她说的全都是大实话，沈宜修听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我原以为这件事情可以瞒很久，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也罢，现在乱世当道，武林各门各派哪里还有闲心你争我夺那个什么盟主之位。”

    他说：“师父走的时候你才十三岁，那么小。你平时那么爱黏着师父，我怕你得知师父去世的消息受不住打击，便与老二老三几个商量了，等到云慕山庄在武林里的地位稳定了以后再公开师父的死讯。毕竟，云慕山庄的顶梁柱突然之间就垮了，我又从未接掌过山庄事务，我们几个都怕一开始难以上手。这才出了如此下策。”

    长安看着他说：“那你告诉我，师父是怎么死的？”

    沈宜修说：“师父练功走火入魔，经脉逆流而死。”

    长安叹了一口气：“也好，死在他最念念不忘的事情上，难怪面色安详……师兄，还好这些年有你撑着，不然其它门派得知师父过世趁机兴风作浪的话……师父的心血只怕会朝不保夕。”

    “这只是作为老大的本分。”沈宜修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师兄，这些年，幸得有你。”长安朝他笑了笑，“不然，我这日子定然也是苦的……”

    沈宜修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心疼和愧疚，他倾身过去将她的手握住，用力攥了攥：“长安，等到你的大仇报了，我便带你去东琉。听说那里风景宜人，是个四季如春的国家。”

    长安点点头，闷声闷气地说：“嗯。只是……仇家势力太大，眼下萧长乐还不在眼前。要报仇，只怕还要有很长一段时间。”

    “咱们一步一步来。”沈宜修说，“先杀了慕淙屹，拿到他手中兵符，然后你帅二十万大军起义，一路趁昭华军力空虚之时一路南下，杀到锦都城下，宰了那皇帝！”

    “师兄，你说得简单！”长安忧心忡忡地说，“我若杀了慕淙屹，就变成了谋夺权位的那一个，就算是手中有兵符，皇帝一纸令下，这二十万大军也不会听命于我！”

    “你傻啊。”沈宜修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现在，以你和慕淙屹之间的关系，你杀了他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时候再谎称有刺客，将所有责任都归在那莫须有的刺客身上。你是慕淙屹最为信任的人，到时候又有兵符在手，谁敢怀疑你？谁会怀疑你？”

    沈宜修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着，听得长安心里一阵冷过一阵。

    她点头：“是的，师兄分析得是。”

    “为了逼真，到时候师兄会伪装成刺客，调开骁影和周烁。”沈宜修说，“而你，要做的就是让慕淙屹降低警惕性。”

    “如何降低警惕性？”长安问。

    沈宜修说：“男人什么时候最放松？自然是陷入情爱之中的时候。慕淙屹这人处处谨慎，你不如多多迎合他，在他情到浓处时再给他致命一击……便会万无一失了！”

    长安将手从沈宜修手掌挣脱，她偏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了沈宜修一眼：“师兄，你什么意思？！你是让我委身于姓慕的吗？！！”

    沈宜修眉头微蹙：“长安，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委身？”他迟疑了片刻，才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一样，反问道，“你在慕淙屹营中住了这么多回……难道说你还是清白的？”

    “不然呢？”长安十分失望地看向他，“难道你认为我已经，已经是他的人了吗？！”

    “他们都那么传……”沈宜修说话没了底气，“我难免多想了……”

    “师兄，你真让我失望。”长安说，“你竟然不信任我。我们相处十年，你还不知道我是最为信守承诺的吗？既然答应了要和你度过余生，我便会为了你而誓守忠贞……”

    长安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宜修紧紧拥住，箍得紧紧的。他在她耳边喃喃道：“长安，师兄不好。师兄太龌龊了，配不上你。”

    长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她直愣愣地看着空气中的某一处，觉得身心俱疲。这人世，以猝不及防的速度给她一击，让从小包裹在蜜罐子里的她在最短的时间见识到了人世间最丑恶的百态。而她，却还只能坚强不屈地接受这深深的恶意。

    许久，长安才拍拍他的背：“两个人之间要坦诚相待，既然说开了，就好了。”

    沈宜修松开她，改为双手握住她的手，他殷殷地看着她，说：“长安，你要相信，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师兄心里爱的始终都是你。这辈子，师兄再也不会爱上其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