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道:“这世上有比你更了解秦如凉的人,他到底死没死,不用你去边关确认。我会让柳千雪去,让她代你去。”
沈娴低声道:“就算是我病了,皇帝也定知道是把戏。这次他不能把我怎么样,下次还会想别的法子对付我,我更加防不胜防。只要我去了,他暂时不会打小腿的主意,所以我不能不去。”
沈娴退后两步,云淡风轻地看着苏折,又道:“苏折,这些事你别管了,往后我的事你都不要管了,好不好?你安心做你的大学士,我自己为我自己的生活奔波,我们各不相干,好不好?”
只是她退得没那么快,苏折冷不防捉住她的手臂,收手便将她扯到眼前来。
沈娴深吸一口气,与他呼吸相对。
他道:“我怎能不管,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就算秦如凉真的死了,你现在去给他收尸,也绝对不是一个好时机。大楚和夜梁的战事还没完全平息,战场很危险。”
他一不小心,满身迫力都流露出来。
苏折几乎从没在沈娴面前,展现出这般紧迫如狼的一面。
他俯着头,与她低语:“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光凭一些碎尸,便断定秦如凉已经死了,你信吗?”
沈娴抬眼,这么近地把他看着。
“他若真死了,是被夜梁军给杀死的,夜梁岂会不知道?夜梁会趁着大楚群龙无首而发动进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暂时息战。”
“所以秦如凉很有可能没死,成为夜梁的筹码,夜梁等着拿他来谈条件。若是谈不拢,再杀之以祭三军也不迟。”
沈娴清晰地看见他眼底里的着急,连月色也几乎沉陷在他无边无际幽邃的狭长眼眸里。
她的心,被他揪着。
“阿娴,皇上比你更清楚,两国纷争还没有结束。秦如凉要是还活着,在皇上眼里,你们恩爱有加,如若牺牲一个你,只会让秦如凉在战场上更加勇猛嗜杀。秦如凉要是死了,你这一去,皇上亦不能留你,而是会永除后患。你清楚吗?”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皇帝都绝不会做让自己吃亏的事。
沈娴听着自己的声音说:“那我就更要去了。不然还能怎么着呢,秦如凉要是回不来,将军府不再是将军府,没有了我的庇护之所。以前畏首畏尾也就算了,以后还要畏首畏尾下去吗?”
她道:“我还要把小腿养大成人,我不能坐以待毙一辈子。既然想我去送死,那我便去,我要看看最后死的到底是谁。”
沈娴挣开苏折的手,手臂被他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若无其事又道:“要是最后我回不来,我认命。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认命,”苏折声音低沉得要命,“曾几何时,你学会了这般认命?阿娴,我不让你死的时候,你敢死一下试试。”
许久,沈娴忽而轻声道:“苏折,我会忘了你。只是这个地方,不适合让我忘了你。”
苏折一震。
她抬起眼对他笑,笑容不知不觉间也盘根错节沉淀了些东西,
“或许等我离开这里,一路往南,见过了更广阔的世界,心里想必也会跟着广阔起来。我要是经历过生死,还能活着回来,心胸定不会再狭窄得只能装下一点点人,一点点东西。”
那时候,兴许我就能把你彻底忘干净。忘到再提起你的时候,只剩下无关痛痒。
苏折忽然卸下了满身张力,有些迷茫地问:“你忘了我,那我怎么办。”
“我不忘了你,我怎么办?”沈娴心头一痛,“你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只是你是大学士,两袖清风,往后还是不要与喜好男风这样的1;148471591054062事牵扯在一起。”
她努力抑制心绪,平平淡淡地看向苏折,“还记得过年的时候,你问我想要什么新年礼物。现在我想到了,我要的新年礼物是,你我各自安好。这个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
苏折不语,只是看着她。
听她又道:“今晚说了这么多,多谢你替我分析情势,我会小心的,就不用你操心了。其他的也没什么说的了,就这样吧。”
“苏折,再见。”
勘勘转身的时候,沈娴眼帘颤了颤,眼神里有两分莹润。
苏折在身后道:“不知道我现在向你解释,还来不来得及。”第218章
你怎知,我不是思之如狂
沈娴道:“事到如今,我有些明白你当日的身不由己。所以不用了。”
话音儿一落,沈娴手腕冷不防一紧。
接着苏折把她猛拉了回来,后背贴在了门边的墙壁上。
苏折靠近道:“可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说不用!”沈娴瞪着他,一边使劲挣着手腕,可是他的掌心异常有力,像温柔的锁拷一样拷着她。
她挣得呼吸有些急促:“你的解释有什么用,能让时光倒流,能让一切都没发生过吗?很显然不能。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我已不如当日那般剑拔弩张,我心平气和地与你理清关系,你这样抓着我有什么意思?”
“除夕那夜我吻了你。你要拒绝,就该在那个时候拒绝我。”苏折字字清晰道,
“从大年初二,到十五元宵,我为什么要瞒着你,那是因为我不想把我的身不由己拿给你看。”
沈娴滞了呼吸,然后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长长呵了一口气。
“我只想让你看见好的心动的,而不是让你看见坏的恶心的。我自己都厌烦这样的自己,怎么能够让你喜欢。”
沈娴心里颤了一下,“你觉得恶心?”
苏折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是所有女子我都愿意往家里领,哪怕她貌美天仙。我只愿带我想带的女子,进我家的门,吃我家的饭,睡我家的房。可我每天所对着的都是别的女子,我为什么不能恶心?”
他说,“你道我艳福不浅,可我消受不起。每日从宫里到走进这个家门,我能做的只有克制自己不去找你,可你怎知我每日看书写字、修身养性,心里想的念的,不是你。”
苏折的声音像魔咒,一个字一个字地凿在沈娴的心上。
让她满心都是酸涩。
苏折俯下头,额头渐渐抵着她的,声音低沉缠绵,“你怎知,就你一个人抱着期许;你怎知,我没有因为想你而窃喜和辗转难眠过;你怎知,从除夕过后的第二天到现在,我每一天都思之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