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风轻歌，吓了西漠王一跳。

    对方腰间挂着明晃晃的弯刀，气势汹汹，毫不客气。

    风家寨的女土匪？

    叶南归现在竟然和土匪混在一起？

    自甘堕落……“你现在就和这种人混一起？”

    西漠王指着风轻歌，看向叶南归，脸色难看。

    风轻歌一听这话差点气炸了。

    啥意思？

    姑奶奶怎么就成“这种人”了？

    不过还没等她骂骂咧咧，叶南归一直沉静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风姑娘人品贵重，有情有义，能和风姑娘交朋友，是我的荣幸。

    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喔？

    这还差不多。

    风轻歌满意点点头，还是小叶子有眼光。

    “西漠你不回，却和匪类沆瀣一气，钟离琰，你母亲为了你，付出了多少。

    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吗？”

    西漠王大怒。

    叶南归脸色更冷漠了，望着西漠王难掩怨愤，“你没资格在我面前提她！就是因为你，她才连最心爱的东西都不能碰。

    你要是觉得绣娘身份卑贱，当年为何要娶她？”

    “你懂什么？”

    西漠王冷笑，并不把叶南归的指责放在眼里。

    “母亲觉得你对她好，自愿把自己困在牢笼，砍掉自己的枝叶，做一个外人眼中合格的嫔妾。

    可笑你也觉得你真的在对她好？”

    “这是母亲自己的选择，我作为儿子，不能多言什么。

    但是，你不要以为这是你的恩德。

    在我眼中，你根本不懂她，根本不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你没资格提她！”

    西漠王也被他这番话惹怒了，气道，“我不知道？

    我看是你不懂！你要是能明白她最想要什么，就不可能在这里自甘堕落。”

    她想要的是你一世富贵，永远也不要像她一样。

    “你要是回西漠，我册封你为世子。

    若不愿意，从此本王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我西漠如何，都与你这个外人无关。”

    西漠王从不低头，即便是“有求于人”，依旧是强硬的态度。

    叶南归淡淡看着他，“外人？

    你当年就说过没有我这个儿子，是忘了吗？

    提醒一下，我不是钟离琰。

    我姓叶，与你和钟离一族，本就无关。”

    “你！”

    西漠王放狠话却反被怼，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叶南归半天，也说出个所以然。

    只能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他气冲冲走下山，半路上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山路，一个人都没有。

    误以为夜染衣的条件，是钟离琰的授意，本以为自己亲自登门，给足了台阶和面子，钟离琰就会和他回去。

    没想到……他真的没打算回去。

    我姓叶，与你和钟离一族，本就无关。

    这句话回荡在他的脑海，西漠王心底莫名有一丝酸楚。

    他离家十年有余，世人皆知他是叶南归，不知他是钟离琰……西漠王明面上从未找过他，但暗地里，关于他的消息，从没断过。

    当得知他来到京城，成为九州第一制衣师。

    气的差点过来把他拎回去。

    只是钟离琰离家之时，也确实说过，从今以后，他与钟离一族一刀两断，再无关系。

    西漠王也委实没理由管到他叶南归头上。

    这两年一边郁闷一边暗中观察，而今好不容易因为夜染衣，和他再次牵连上了。

    本以为他如今想回来。

    没想到……他竟然对世子之位，丝毫不在意。

    还敢大言不惭和他说，自己不懂袖儿。

    仿佛袖儿嫁给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他懂什么？

    西漠王越想越气。

    他与红袖相识于一场宫宴。

    先帝寿辰，诸王赴京祝贺。

    他的衣衫不知在哪划破了长口，小小宫女趁着倒酒低声提醒……最后替他缝好了。

    那时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他脱了外衫，只着里衣，在屏风后面坐着等她。

    小女子一针一线，细细缝。

    交还衣衫给他之时，羞涩地红了脸。

    他记下了这个宫女的名字，红袖。

    宫宴结束，他就回了西漠。

    再见便是数年之后，她在尚衣局出头，成了九州第一绣娘。

    先帝让她献衣。

    提早让她给诸王每人准备了一件华服，以示皇家恩宠。

    按照惯例，她有功，应该会被册封为尚衣局的司官。

    虽然非士族女子，只能做低阶女官，不可能像顾淑令一般，有权有势。

    但却也能从此脱离奴籍。

    她十几年的努力，总算有一个不辜负她的回报。

    皇宫之中宫女不知几何，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出头，很难很难。

    但是，红袖貌美。

    她献衣之时，东灵王看中了她，向先帝索要求娶。

    她再不凡，也不过是个宫女，先帝又怎么会拒绝？

    而东灵王此人，好色却薄情寡义，早已不是第一次向先帝讨要宫婢。

    前两年他们参加寿宴之时，他看中一个舞姬，也是向先帝讨要，赐予他后，他没给任何名分……觉得奴籍卑贱，不配给他做妾。

    如玩物一般宠幸数月便腻了，转手送给身边亲近之人。

    红袖若真被他讨走，就会如货物一般辗转于人。

    西漠王还记得她的名字，不忍她落入如此境地，便也上前求娶。

    两王争一女，当年倒也是风靡京城的王室秘闻了。

    同为藩王，尤其西漠乃四王之中排最末尾的，就算是要拉拢，也该优先东灵王。

    当时他的胜算很小，但……“臣对红袖姑娘一见钟情，愿迎她为夫人，此生不离不弃。

    若东灵王比臣对她更情重，那臣甘愿退出。”

    夫人是除了嫡妻王后之外，最高的妾位。

    他以退为进。

    藩王的夫人，都是世族千金，鲜少有平民女子，更别提宫婢了。

    东灵王连最低的美人位分都没想给。

    西漠王话说到如此地步，他也不好相争了，先帝顺水推舟成全。

    送一个宫女给西漠王做夫人，未免显得皇家刻薄，便把红袖晋为八品司官，以此身份嫁入西漠王府。

    而西漠王不知道的是，初遇，小女子便对这位年少有为的英俊藩王暗自倾心，才敢鼓足勇气提醒。

    重逢，她看着西漠王站出来，救她于水火，从此以后诸多不易，诸多艰难，比起这一句，都是过眼云烟，心甘情愿。

    人言可畏，世事如刀。

    做一个不让他丢人的夫人。

    舍弃最喜欢的东西，也可。

    从未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