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寒风掠过,药阁内的槐树花散落了满地,一阵若有若无的踏步声从窗外的小榻边响起,房内烛影晃动,不时因扑簌而落的飞蛾投出道道阴影。
境知弦一袭束腰黑袍,正静守在沐千璃床前,目光不瞬地盯着床上之人惨白的面色,方才他已经给她喂下了解药,只等着她醒来,当然,最令他不悦地便是司观云此时居然没有守候在沐千璃身侧,而是放任她一人留在这里。
“咳咳咳……”伴随着急促的咳嗽声,沐千璃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见沐千璃恢复了意识,境知弦忙地倒了一杯水,走到沐千璃床前将她小心扶起,又将温热的水放在了她的手心。
“阿……弦,怎得是你,师尊呢?”沐千璃此刻的嗓音有些嘶哑,滑下她喉咙的毒药灼伤了喉管,令她每说一句话嗓子都像是砂磨一般疼痛。
境知弦心中有气,脸色也似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戾气,他语气生硬道:“我不知。”
目睹沐千璃手里紧攥着杯子却不喝下,以及突然黯然下来了神色,境知弦只听她淡声说:“我已无大碍,你大可离开,若师尊回来见你我……。”
“他如今的心思都在怎么抓住那逃出的邪祟,怎会有心思顾你。”境知弦说着,讽刺般挑起一抹笑意来。
“阿弦!”沐千璃倏然严厉了神色,虚颓之气却又含着一触即发的怒意,“你究竟要同师尊作对到何时?天应山也是你生长的地方啊……你怎得……”
“师姐的意思,是我故意将邪祟放进来的?”
沐千璃不言,可沉默的态度却说明了一切,就在她昏迷之前那段混沌的意识中,似乎听见了司观云提到魔界两字,便心中猜测,自己中毒之事恐怕也是祸及殃鱼。
两人相顾沉默,境知弦无声地握紧了双拳,却不愿出声解释,也不想立即摔门而去,淡漠的性子加之沐千璃的怀疑让他连多余的情绪都不愿过多表露。
“既然如此,”他转过了身,倏得松开了手,又从怀中掏出了几瓶进补的丹药放在了桌上,“师姐保重身体。”
也不知这是第几次同他不欢而散,自从境知弦重拾魔君身份,与司观云对立之后,沐千璃便没再同他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一同修炼学艺的情份也愈发生分。
一是立场改变,二是她也察觉出境知弦对她,生出的越于同门的情谊来。
境知弦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药阁黑漆漆的庭院之中,沐千璃恍然开口,却吐不出声,手中的水沉静如镜面一般,倒映出她复杂的神色来。
……
天应山正殿门口的长阶之上,千初捏着系绳,将手里持的天应山鹤形玉佩打着旋转,踏着洋洋洒洒落在石阶上的月光,坦然自若的走向天应山。
那正殿前的守门弟子瞥见了千初的身影,急忙招呼身边的同伴,让他赶紧去报告给司观云。
“掌教。”千初进入正门,剩下来的那个弟子恭敬地朝着她行了一个礼。
千初装模作样的应了一声,却不着急离开,只是含着笑意打量着那个有些不自然的弟子。
“怎么?司观云没让你拿下我?”
据他所知,掌教向来是称呼掌门为师兄的,而且,不仅是称呼问题,不知为何,一惯没有掌握实权,灵力低下又软弱可欺的掌教,竟然让他无端生出深深的惧意。
“不……没有……”
“那多没意思啊?”千初将手里的鹤形玉佩重新系在了腰上,冷眼看向带着一群弟子忽然赶到这里的司观云,玄漠立在他的身后,神情肃然。
司观云扫视她片刻,便凌然开口:“那邪祟去哪儿了。”
那口吻不容置疑一般,冷漠的语气如似拷问。
“师兄这么有难耐,自己去寻啊。”千初理了理打皱的衣角,歪着头轻笑出声,可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悦色。
目见司观云因这句话而神情异常,玄漠便出声道:“褚掌教,按天应山律法,应将你暂时收押,待彻查清下毒一案与邪祟之事,再行定夺,请掌教勿再逃脱,否则我们便只有硬行……”
哎……千初在心中忍不住叹道,褚千初啊褚千初,这一世的你还真不受人待见,就连面冷心热的玄漠都对你态度不好。
“下毒一事绝非我所为,至于那邪祟……”意味深长地看向司观云,千初忽然眼眶涌泪,声音低凄的继续道:“掌门都无法预料之事,我一介灵力低下的凡人,又怎会察觉的出来?”
“可它却救下了你,而且,你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若不是你驱使的它,便只有附身这一个结果。”司观云漠然道。
“是吗?那么掌门且说说,为何我只是去送一份安神汤,便有了性命之忧?莫不是……掌门早已看我不惯,想寻个由头将我除去?”
这话刚一出口,周围的弟子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司观云对掌教褚千初生厌是天应山弟子人尽皆知的事,而且,他们都不知道境知弦已经潜入天应山,那药阁的房中由众人看来,待玄泽师尊离开后,只有司观云,褚千初与受了伤的沐千璃在内。
司观云此时终于沉下脸色来,他到不知,这被邪祟带走的褚千初,竟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如此伶牙俐齿来。
“我只不过是那邪祟误带走的人罢了。”说着,千初忽然收起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她吸了吸鼻子,貌似坚强地侧过脖子,将右颈上方,耳廓之下的一道血痕露了出来,觉得这样不够,她又挽起袖子,将青紫交错的手臂展示给众人看。
“逃过了生死之危,竟然还要受到你们这般对待!叔父……您走后,便……没人再替我说话了啊……”
听见千初提起了逝去的掌门玄佰,众人的神色都变得难堪了起来,只觉得这掌教在明晃晃地道德绑架,却又找不出这话的歪理之处。
司观云别过了头,浅声道:“这邪祟之事不再追究,但是你还是要入惩戒堂,待下毒一事查清……”
“不可!”千初直接沉声打断了他,“我要自证清白!”
与其将命运寄托在他人手上,还不如自己争取,就算是失败,那也是失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活了两世,褚千初向来就喜欢自己掌握命运,无论是悲切、沉痛、无望,还是心酸的……
“不可能。”司观云直接拒绝。
千初闻言,便神秘莫测地走近司观云,目光之中尽是威胁,对着外人,她依旧保持着弱势的模样,却向面前之人穿音入耳“若你不应,那我……也只有将药阁房中所目睹的一切,包括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并吐露出来了。”
司观云俯视千初而看去的神色似寒冰一般,泰山崩于眼前而面色不移的现任天应山掌门,此刻却尝到了让他无法反驳,无法坦然处理无赖威胁的窘迫之感。
“我许你查探这下毒一事,但必须有人看守着你的一举一动。”司观云极为不愈地妥协。
“可以,就让玄漠监视我,如何?”这玄漠一向铁面无私,若是她与自己调查此事,肯定不会故意偏袒哪方。
司观云颔首,表明同意这提议,但又似是紧咬不放道:“但是今夜你还是要收押惩戒堂。”
千初思虑一番,便回:“既然师兄认为我同邪祟有关系,认为我被那鬼将附身,那便将我关入定魂殿一晚如何?”
现场的弟子听到千初这突如其来蹦出的一句话,只在心里无奈道,这掌教又作的什么妖,相比人皆退避三舍,**万鬼的定魂殿,那惩戒堂好多了!不往舒服的地方去,偏生寻向死路。
“众所周知,定魂殿的降阵是万分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