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忍痛亲手折了大同的这把利刃，就永远没办法对其他人动手。

    不杀王子，凭什么杀大臣、杀庶民？

    终于，他下了命令，给别人，也给自己。

    然后，自己跪在祖庙中，整整三日，不眠不休。

    中间，叶庭和曾来求情，求他放缳缳一条生路，他会带她远走高飞。

    “小和，大同的内部消息，可都是你送来给朕的。”

    “是，大同早已不是当年的大同，臣对陛下整治的决定毫无异议。陛下，臣只求，留郡主一命。”

    燕洵抬头，看着祖庙的一块块牌位，用属于帝王的冰冷声音问：“在这之前，我无数次让你劝说缳缳，你可有一次成功过？”

    多说已然无益。

    叶庭和沉默了，半晌，他行礼告退，却仿佛下定某种决心般的决绝。

    “陛下保重，臣，告退。”

    燕洵心里清楚，燕北又将折一良将。

    但他没有阻拦他，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太清楚，如果今日不放他离去，他必痛悔一生。

    于是，便是那个天下皆知的结局。

    燕皇燕洵丧心病狂，为彻底铲除大同，竟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而缳郡主的夫君，燕北郡马，三品中领军叶庭和，一代名将，少年英才，在保护郡主的过程中被乱箭射死，死不瞑目。

    而缳郡主，也胸口正中一箭，身受重伤，即使逃至卞唐，依旧不治身亡。

    人人都传颂郡主与郡马的动人爱情，骂燕皇狼心狗肺，为了权利，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不放过，白白可惜了一对有情人。

    燕洵一切都清楚。

    因为那一箭，是他亲手所射。

    他的妹妹，曾经是就算是要杀，也只能他自己动手。

    若是别人射出的这一箭，他或许会控制不住给那人一箭。

    那就成了笑话了。

    可是到最后，扪心自问，他真的没留手吗？

    若是没留手，百步穿杨的他，为何那一箭不是穿心而过？

    若是没留手，一向信奉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他，为何不下旨继续追击？

    若是没留手，怎么会让缳缳几个侍女护卫带着重伤的她，穿过大燕重镇重重，到达卞唐？还找到楚乔面前？

    只是他永远不会承认，也不会被人相信。

    他是帝王，他必须铁面无私，他必须毫不留情，他必须告诉所有人，乱国者，该当何等下场。

    世人对弱者有着天生的怜悯同情，所以只言九族被诛者可怜，却不问，他们为何被诛杀？

    阳奉阴违，难道不该杀？

    结党营私，难道不该杀？

    阴谋造反，难道不该杀？

    蛊惑王族，难道不该杀？

    争权夺利，混乱朝堂，使得上令不能下达，法度废弛，难道不该杀？

    为不增加新贵势力，无视军功制，使得有功不得赏，有过不得罚，难道不该杀吗？

    他有时候被骂的自己都怀疑自己做错了，可是他又清醒地知道，他只是做了一个帝王应该做的事情。

    程贵妃走上来，为他端上漱口水，和一杯清茶，他接过，漱了口，咽下茶水，站起身朝宫殿外走去。

    “恭送陛下。”程贵妃恭敬行礼。

    行走在宫墙之间，燕洵抬头，看着燕北冬日格外明朗刺眼的白花花的阳光。

    燕洵，你确定要这样走下去？

    是的。

    即使没有人懂？

    是的。

    即使众叛亲离？

    是的。

    这条路，他绝不回头。

    坚持的理由只有一个，道理很简单：

    就算不能赢，也绝不能输。

    他是皇帝，皇冠在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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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微动，奈何情已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