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现在还剩下一口气，就是想知道，你、你到底是何等身份，连我儿子浩然都不惧！他、他可是大华羚羊战区的七星、上将军！”尽管说话吃力，但论及其三儿子陆浩然的时候，苍白如纸的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傲然。
宁毅见过太多死而不死的人，都是心里面还有股执念，将最后一口气给吊着。却是未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别人执念。
陆青云这一生如何，宁毅不好评判。但这老头，终究是执念太胜。
“我叫宁毅，江城小河村人，十年前充入北境军中，月余前才回来，就是给你们所谓十大家族送棺材那天回来的。”
“你知道那天我想干什么吗？我想提把刀，在那天将你们所谓的十大家族全部杀了泄愤！可我忍住了，我是一名大华军人，大华军人的职责不是杀人，而是守护国民。”
匀了口气，宁毅将心中升腾起的怒火压了下去，恢复恬淡的模样，“说这些，估计你这种人也不会懂。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什么是身份？好，我告诉你。”
“北掠之战，是本帅亲手打出来的。”
轰！
本来奄奄一息的陆青云眼珠子陡然的暴瞪，好像是随时可以瞪出来一样。
江城，本帅？
少帅在江城出现过！
而宁毅……
思绪顿时絮乱起来，假如宁毅就是一战而动天下的少帅，他三儿子浩然怎么可能是其对手？
怎么可能？！
“我、我……”
一句话再说不完整，苍褶露出来的手臂失去力道的垂了下来，放在床头的心电监测器上面的弧度消失，化为了一根直线，伴随着‘嘟嘟嘟’的声音。
临死，陆青云眼睛都是瞪着的，浮现出惊恐。
宁毅失笑了一声，也不清楚，陆青云算不算是给他吓死的。
没有多发一言，转身便打开房间门出去，面的投来的无数是双眼睛，淡然一声，“陆青云死了。”
死了？
陆家人一个个脸色瞬间色变，恶狠狠的看向宁毅。
“你杀了我爷爷！”
“三叔，爷爷给这个宁毅杀了，你要给爷爷报仇啊！”
“三哥……”
众多陆家人七嘴八舌的征讨着宁毅，认为是宁毅下了杀手。但却没谁敢上前一步，均是哀求的喊话着陆浩然。
唯有陆浩然，能报这仇！
“我爸怎么死的？”陆浩然脸颊痉挛，声音低沉，任谁都能听得出其中的滔滔怒意。
“大概……是被我吓死的吧。”
宁毅不喜欢说假话，但这真话听起来，总感觉挺别扭的。默了默，还是解释一声，“他临死的执念是想知道我的身份，我告诉陆青云，就死了。”
“……”
顿时，讨伐之声更甚。
真当他们陆家人是傻子，会被你宁毅的身份给吓死？
“三哥，你看看，这宁毅嚣张到何等地步？杀害了父亲还不认账，说什么吓死的，也不想想，父亲是何等人物，如何可能被吓死？”
“三叔……”
陆浩然摆手示意在场的安静，继续看向宁毅，“我相信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此言一出，马上就有人不乐意了。叫矛头指向陆浩然，“三叔，不能放他走！若是放了宁毅，我们陆家的颜面何存啊！”
“浩然，宁毅必须留在这里！你父亲惨死，此仇不报，枉为人子啊！”有老一辈的开口，也是一个意思，留下宁毅。
“三叔，宁不死，爷爷九泉难以瞑目啊！”
宁毅有些好笑，一个个跟怂包似的，偏偏以孝道去逼迫陆浩然。这满门的陆家，可真是够虚伪的。
“报仇与否是我的事，与各位无关。若是各位想为父亲报仇，我陆浩然绝不阻拦。”
一句话，在场的鸦雀无声，没人再敢开口半句。他们若是能对付宁毅，还用等得到现在？怂恿陆浩然去还行，但换他们自己，还是得了。
“宁毅！”
喧闹的声音消失不见，陆浩然这才看向宁毅，目光复杂，“我父亲头七之后，我会来找你。”
论气场，宁毅并不输他陆浩然。虽然还不清楚宁毅的道境之力到底到了何种地步，可陆浩然清楚，他并无十足把握。
可宁毅诚然没有直接杀了陆青云，间接也有莫大的关系。
不需要他们说，陆浩然也清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仇，必须要报！
“按照我的规矩，十大家族的死人，不能下葬。亦或者葬如苍山陵园。但，陆三爷，我为你破例一次。”
“我这几天有事，到时候见吧。”
让宁毅破例的不是陆浩然这个人，而是他七星上将军的身份！
本来还有人讥诮着想嘲讽宁毅，你有本事就别让葬！
但，陆浩然却是很诚恳的开口，“谢谢，”
别人不清楚，但陆浩然却是清楚，宁毅并不惧他！
此言一出，其他人再多的话，也只能憋在心里。
二楼过道，到一楼大厅，都没人敢拦宁毅半步，只能目送着宁毅离开。陆浩然都没拦，别人更加的不敢拦。
回到车上，宁毅习惯性的点燃了一支烟，将窗户打开，“去省会机场！”
“是！”
大G车飞驰在夜色里面，宁毅想到了今天的陆浩然，微微起了感慨，“窦来，国事、家事、天下事，到底该如何处之？”
窦来皱眉思索着，“当然是国事为先！”
“是么？”宁毅自嘲着琢磨一声。
有些话说的轻松，但做起来却是难易。比如今日的陆浩然，他能看出陆浩然并非奸诈之辈，反而是一真正的铁血军人。但终究因为其父亲陆青云的事，必须找他宁毅要一个交代。
陆浩然要交代，宁毅可以给。但他五十九个兄弟的性命，这交代宁毅又该怎么去要？又比如，当年充军之事，实则是为宁宇阳顶罪，如今宁毅身为一军之帅，于理来说，正该将当年之事坦然，方才能做到无愧于心。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会亲手将宇阳送去充军，走一遍他当年走过的路。
国事易决，家事难断啊！
脑袋中又想起师父给他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事情做起来，非黑非白，便问问你的本心。’
本心么？
宁毅寡淡露出浅浅笑意，目光落下夜色的车流。
便，遵循本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