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问个明白不会死心,谢临清虽心中不快,但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归放心些许。
追过了两条街,少年终于在一条小巷旁停下来。
这里的人稍微少了一些,有几户人家居住,相对僻静。
秦枢怔怔地看着背影,没有上前。他追到这里反倒失了勇气,不敢看少年的脸:“真的是你吗?”
分明燕翎绝望又灰暗,分明燕翎当着他的面坠下高楼,分明燕翎已经死去多年。
眼前当真是故人还魂?
秦枢不知道,他说不清楚,燕翎一出现,他便有种心魂受到牵引之感,好似此次重逢是命中注定。
少年缓缓转过身来。
他眉眼生得澄澈温雅,明静如水,身材娇小,长发在脑后束起,月白衫子衬得脸庞越发白皙。
和回忆里一模一样,又不完全一样。
少年身上的衣服是修真界的样式,仿佛他们一同穿越了时空,才于此相逢。
“秦枢。”燕翎轻声道:“是我。”
他对秦枢摇摇伸出了手。
秦枢心里一动,抬步走过去。
谢临清冷着脸拉住人,对燕翎道:“非人非鬼的东西,也敢来京城放肆?”
燕翎眸中惊慌一闪而过,楚楚可怜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完美,他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满分。京城里时兴的话本子果然不一样,眼下这情形,应当就是白
月光归来,与家中下堂妻斗智斗勇了。
虽然这个比喻准确 Xi_ng 有待商榷,谢临清不是下堂妻,只是秦枢的弟子,但燕翎仍然对自己走白月光的路子坚信不疑。
谢临清冷笑道:“再装无辜,头给你砍了。”
他拇指一顶,同光剑刃出鞘半尺。
秦枢回握谢临清的手,不赞同道:“别这样。”
燕翎似乎被吓住了,满眼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秦枢。
秦枢对他温声道:“别怕,我在这里。”
话音未落,燕翎还未如何,收剑声响起。谢临清冷着脸放开手,转身走了。
八七在脑海里嘲笑秦枢:【“如何?宿主体会到做渣男的快乐了吗?”】
没想到谢临清会直接离开,看着茫然的燕翎,秦枢陷入两难,反驳道:“你才渣男。”
八七发出机械化的笑声:【“宿主作为一个成年人,不应该选择两个都要吗?”】
照这个选择,就真成渣男了,秦枢不理它。
谢临清定是生气了,不能放着不管。一个是故人之影,一个是真真切切陪伴在身边的人,纵使难以抉择,秦枢也绝不会含糊。
他看燕翎一眼,狠下心转身离开,去追谢临清了。
走出两步,他忽然想到,此情此景仿佛昔日重现,他在燕翎的劝说下离他而去,然后亲眼看着燕翎在他面前摔成肉泥。
这样想着,秦枢停下来,最后一次回头看向燕翎。少年还在原地,脸上微微露出不解的神情,像个完整的影子,或是完整的人。
秦枢终于收回视线,敛眸大步离去。这一次,就算心魔作祟,他也不会再回头了。
望着秦枢远去的身影,燕翎站在原地不敢置信。
就这么走了?不过来与他说说话?
他掏出昨天刚买的话本子,翻到白月光归来那一章:“却说这妇人真是个标志人儿,鹅蛋脸柳叶眉,乌鬓间几根钗梳,麻布衣裳,左臂挎篮立在田埂。张郎一见,心下怜惜,只道赵娘苦楚。边上婆娘兀自吵闹,张郎怨她不知体谅……”
燕翎又拿出镜子来,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今天穿的不是麻布衣裳,难怪秦枢就这么走了,看来下次得重新置办一身。
另一边。
谢临
清走得很快,半点等人的意思也没
有。
一路直接回了客栈,谢临清上楼,将房门关上,在床上盘膝坐下修炼,似乎这般便能压下心中郁气。
秦枢跟得很紧,追着谢临清前后脚上了楼。
谢临清没锁门,他进了屋子,关上门后在谢临清身边坐下。
以前从未看到谢临清如此生气的模样,即便是离开的那两年也不曾,谢临清总是一个人默默将气憋在心里,不随意向谁倾泻,气过之后恢复常态,好似先前的伤痕不复存在。
越是如此,秦枢反倒越是宁愿他倾泻出来,若有朝一日心中压抑到了某种境地,谢临清或许会十分危险,经历了上一世,他本就不同于常人,掌控 Y_u 和不安感都到了某个临界点。
轻轻拍了拍谢临清,谢临清没理他,闭着眸子运行灵力,唇角绷出冰冷的线条。
作为道侣,方才秦枢确实过了,他知道。换位思考,若是谢临清如此对他人,他心底也不会好受。
在谢临清身边坐了半晌,秦枢酝酿好语言,开口道:“方才是我的不是,你若要生气,冲我来便是,不要一个人闷在心中。”
谢临清没有回答,秦枢的话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他心里还是很气,越想越气。
为什么师尊的注意力总是轻而易举能被他人夺去?为什么他总是被舍弃的那一个?尽管师尊此次追了上来,内心深处的心病仍难以根治。若还有下次,师尊是不是还会选择另一个人?
屋内沉默半晌,秦枢又道:“燕翎的事我早已与你说过,我对他的事情感到愧疚遗憾,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为师可以起誓,在你之前从未心悦过其他人。”
这句话似乎有些效果,谢临清睁开眼睛,直直望进秦枢眼底。
秦枢继续哄道:“我承诺过之事一定会做到,且我们已经结为道侣,你莫非还不信我?”
“我要如何相信师尊?”谢临清眸子疏冷,沉沉反问:“当初选择离开的是师尊,选择回来的也是师尊,同他人纠缠不清的仍是师尊。自始至终,我连一点回旋的余地也不曾有。今生一切所珍视之物,须得紧紧攥住才会属于我,师尊亦是如此。只要我松手,师尊似乎就将去往他人身边。
”
他字字锋锐,说得锥心刺骨,眼圈红起:“师尊,是否太容易得到,便不会被你珍惜?今日可以是燕翎,明日可以是其他人,我好像永远难以被师尊所选择?”
谢临清这话一半是心声,一半也有刺秦枢的意思。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秦枢很少表露过自身感情,让他总是怀疑自己是否并不入他的眼。这份爱充满了太多不确定与不安,以至于让他觉得摇摇 Y_u 坠。
秦枢以前就知道,谢临清心里埋着许多不安,却没想到他患得患失感如此深重,时刻疑心要失去自己。他这些话也不知闷在心里多久,此时终得一股脑全说出来。
秦枢安抚 Xi_ng 地主动握住谢临清的手,和缓劝 We_i :“你怎么会这么想?在为师心里,你自然是第一位的,谁也无法代替。”
谢临清冷眼道:“不知在师尊这里,怎样才能算得着第一位?”
口头上谁都会说,自然不好作数。
秦枢默了一瞬,握着手闭上眼睛,用自己灵识去轻轻触碰谢临清的灵识。
听说这个